鬼夙在铃安镇对洛也说的最后一席话格外客套,洛也还以为他是转了性。
没想到之后,一直到鬼界的无方殿前,他便再没言语。洛也怕自己丢了,只是紧紧跟着,也不敢主动说话。是以凡间这一趟下来,洛也对鬼夙累计的一点儿好感没了许多,更觉得他变化莫测。
一进殿门,鬼夙便去了一处自己拿了离魂镜来,依然沉默,只是手指幽光闪现,嘴里念了几句咒。洛也在旁边眼巴巴地看,却见着镜面一片模糊,与上次看到的大不相同。
“这是找不到了?”洛也虽然猜到了,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想确认一下。毕竟如果鬼主都找不到师兄……她不大敢想。
鬼夙延续了,没有吱声,像是默认了。
“嗯,知道了。”洛也回到了那副懂事的模样,认认真真地向鬼夙告了辞。
鬼夙直到见着她迈出门,才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望,再也不要见了。”
洛也发现自己每次从鬼界离开都失魂落魄的,还全是因为同一个人。
四百多年前,因为师兄没来送自己而感伤。
前几天,因为在司药房里没见到师兄的身影而落寞。
这次,又是因为离魂镜也寻不着他而绝望。
说起绝望,她忽然想到了那么一个人,便转了方向,直直向下方行去。
洛也去的正是皇城。
北方入冬早,洛也不巧,正赶上了二十年一遇的大雪。洛也虽然是个仙,但论年龄太小,论修为也太浅,因而寒风裹着雪花打在她薄薄的小花裙上,着实有些冷意。
从前洛也每次下凡都是由司命领着,只管跟着就好,独自来还是第一回,竟忘了这凡间与天界不同,四季的变换对师父来说可以忽略,于自己而言,却是要增减衣服的。
她随便念了个让自己暖和些的诀,算了算大致能撑到自己回程,便不考虑天气这事儿了。
洛也记得上次来皇城是一个月前的事儿。司命当时带着她满城转悠,最后在醉仙居听了段“白菜记”,暂不提这名儿起得有多敷衍,那段儿戏也是难看得很。师父当时还说她是觉得主角丑,入不了戏罢了。虽然戏不如她的眼,但那里的烧鸭却让她喜欢得紧,所以还特意记下了去醉仙居的路,走时注意到对面儿便是将军的府邸。
傅雪……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洛也不急不慌的窜进将军府,想起了傅雪提到过她院子里有樱花,可又看了看天儿,这个季节,别说樱花了,连梅花都不一定开啊。
她该怎么找啊?
正烦恼着呢,忽然有两个丫鬟端着几个盅从隐了身形的洛也面前走过,一个还对另一个说:“二小姐的风寒一个多月都没好转,她不会是伤心过度……”
等等,傅雪在家不就是排行第二吗,这个二小姐不是她还能是谁?洛也脑子一转,觉得自己仍然是天上那个机智的小仙君,听着丫鬟的声音远了,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一处不算别致的院子落在了洛也的眼里。屋檐、小树,连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顶上都积了一层白皑皑的雪。因着仙界永远晴天,鬼界常年黑夜,而司命下凡都提前挑好了日子,洛也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却觉着眼前这画面除了那两个侍卫之外,都有点儿熟悉。
怎么连她隐去身形站在屋外扒着往里看的场景也……
不会吧?
不会这个地方竟是……
洛也忙穿了墙走进里屋往床上一望,却是张陌生的脸。
是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想必整个朝代都没了,还怎么可能见到那位面若桃花的美嫁娘。洛也难得地生出一份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从前这不过就是普通人家的院落,如今却做了修缮成了将军府小姐的养病之所。
可是就算再怎么修缮,这里和院外的景致也相差太大了,而且都病成这样了,也没请个大夫在周围候着。想必这二小姐,在家里是个受冷落的吧。
洛也想着想着,想起了同样是二小姐的傅雪,思路又落了偏门。奶奶的,这皇帝封那么多将军作甚,害得姑奶奶我现在没线索了,我哪怕方才在鬼主面前提一句,问完傅雪在哪再离开也不迟啊!
洛也只觉骂得舒爽,全然忘了人间皇帝做的事儿全是她师父编的。
“小姐,小姐。你醒来喝口参汤吧。”丫鬟焦急地唤着榻上的女子。
洛也心想,依着师父的性子,柔弱女子病死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这女子脸色苍白得厉害,应是离大限之日不远了。理智告诉她这事儿不能管,可是一来她与这院子有缘,二来这姑娘也的确可怜了些,让她看来,也不由得心软。洛也盘算着,虽然不能救她的命,但给她宽限个几日,缓口气来,说说遗言什么的,也算不得什么大过,毕竟这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嘛。
洛也委实觉得这忙她帮得,就呼了口仙气,趁着还没散开,用手指绕城了一颗珠子,投进了床头的香囊里。也没等着人醒,她便离开了。
刚出了将军府,洛也又犯了难。这里不是傅雪家,那傅家的那个将军府又在哪儿呢。
洛也平时的爱好就是看书,可看的要么就是司命写的命格,要么就是司命搜集来的话本儿。后者在认路上边儿完全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开篇不是“前朝什么皇帝年间”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前者倒是将各个府邸的地址都会注明,可是洛也平日里怎么会放着美人八卦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