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众人站在屋内说话,与这香炉最远不过几步之遥,竟是灯下见盲,将它漏了过去。槁梧点头道:“不错,倒要多谢这位小道友提醒。你们办事也当仔细一些。”
他后一句却是对宫人所说,本来是随口之言,谁料几名宫女与司侍听了,却都露出窘难神色。蓼佩素见她们神情异样,当即问道:“你们有何话想说?”
宫人们纷纷垂首,领头的宫女道:“禀国师,这炉子原非此宫的摆设,故而才未算进里头。”
槁梧欲待追问,却听身后有人轻轻说道:“国师勿要责怪他们。他们不敢搬,是因为这炉子是我带来的。”话调虚软柔和,正是蓼芳撷的声音。
众人闻声,齐齐转头看她。蓼芳撷坐在床沿,忽被这么多双眼睛盯住,竟然脸色微微一红,还往侧边挪了挪,借床前折屏遮住大半身子,方才低头续道:“平日里惯用了此炉焚香,听闻香能安魂驱邪,故而让身边侍女带来阿姐处。炉子也今晨带来的,想来于阿姐的魂魄无关,真人但验无妨。”
珑姬听她如此解释,又看了看槁梧,点头道:“既是三公主之物,想来不会有害。但为避非议,我便试一试。”便走上前,伸指在炉顶猊头处轻轻一点,炉中顿时烟雾大涌,隐现火光。
蓼佩素等人初见此状,登时吓了一跳,珑姬却收回手道:“无事,炉中本已燃火,我以焰心相试,方才如此。这炉子也是凡物,并无大公主生魂在内。”
众人虚惊一场,最终也无所获。槁梧又令侍卫将芳华宫内梁椽、屋瓦一一查过,但凡可以藏物之地皆无疏漏,只差不曾掘地三尺。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忽而外头有人喊道:“盆中有物!”
诸人在室内等候多时,闻声都是精神一振,看两名侍卫端来一盆略显颓萎的荷仙兰。其中一人上前道:“国师,这原是摆在院中的兰花,但土色有异,似是曾被翻过,请看。”说着拿来一根短细竹杆,在盆边小心拨弄几下,果见里头黑黝黝的一块,依稀像是木质。这些侍卫早先受过槁梧叮嘱,晓得邪术厉害,也不敢随意伸手触摸,只用竹杆慢慢拨开旁边碎土,露出小半截木块来。此时众人都已看得清楚,这木块有头有臂,雕凿分明,显是一座木塑的人偶像。
珑姬一看这泥中之物确系木雕,也不等侍卫们再费力去掘,直接伸手将整个人像自泥中夹出,又接过蓼佩素递来的巾帕,将上面的残泥擦拭干净。再仔细端详这木雕模样,却见其玉面花容,身段窈窕,俨然是一美女人像,只是其装束长裙广袖,散发赤足,又与华髻盛妆的寻常女仙像迥然有异。
众人看清这雕像模样,一时间竟无人说话。这木雕虽不过巴掌大小,但雕工甚是精细,细节处纤毫毕现,足有七八成像是珑姬的形貌。尤其是这木像的五官,虽不及真人昳丽,然而脸上庄容霜色,这股神态气质却实在惟妙惟肖,使人一眼便可识出原型来。
珑姬将这人像翻来覆去看了一遭,便点头说道:“此像刻的是我岛上模样。”
旁人尚未说话,驸马已率先问道:“妖人在我国香城作祟,何以此木像却雕作真人之形?国师,这木雕当中,可有文荷的失魂?”看来文荷却是大公主蓼团素的小名了。
槁梧听他言中之意,虽未明说,却显是对珑姬存有疑虑,正思忖如何答话,珑姬已自行开口道:“此像虽有术痕,内里却无魂魄,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驸马郎,昨夜那妖人以巫傀夺了大公主身躯,却自称是我的故人,如我所料不错,这木像正是载了婴儿生魂的巫傀。”
昨夜宴中怪事,宫中早已传遍,纵非是亲历者,也晓得那附身鬼怪徒手可敌武士。驸马和一众侍卫忽听珑姬此言,骇得纷纷手按剑柄,槁梧忙道:“诸位大人不必惊慌,这巫傀之灵昨夜已除,既无魂魄在内,此像也不过一块木头罢了。驸马郎,赩仙乃海外高士,修士当中久负盛名,绝无加害大公主之理。那妖人识得赩仙容貌,亦属寻常,莫中了离间嫁祸之计。”
驸马听槁梧此言,倒也极是爽快,当即对珑姬作揖道:“心切内人,多有冒犯,望真人海涵。”
珑姬道:“驸马不必多礼。”又轻轻望了一眼槁梧,意表答谢。其实她身为神宫之主,一域之柱,在修士中声望盛隆固然不假,但多数是只闻其名。如非熟识久见者,如何能将她在岛时的模样雕得如此相似?因而槁梧这番话半真半假,也不过是哄骗凡人,好为她解围罢了。她想了想,将木像递与尤安礼道:“你熟悉凡间事物,可从这木像看得出什么?”
尤安礼只略一打量,马上摇头道:“此像虽然做工精细,但也算不得鬼斧神工。国香城内有此造诣的巧匠,少说当有百人,短时内恐怕难溯其源。”
珑姬听了又看手中雕像,因与自己形貌相似,更觉分外可憎,有心直接以真火焚毁,但顾虑蓼氏的态度,便将木像递给槁梧道:“既是那妖人所遗,姑且交给国师保管吧。”
槁梧也知她所虑,当即收了木像道:“邪物不祥,便由贫道暂收凤栖观内驱邪。待此事了结,便即毁去。”
珑姬点头默许,便再无言语。其后侍卫将外头庭院悉数搜过,再无所获,众人亦无他法。正议论间,露兰国主与夫人已至,又不免将情形诉说一番。露兰国主听罢,脸上愁云更重,只朝槁梧问道:“小女失魂,那妖人又迟迟不能辨出,这当如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