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刚刚有些缓和下来的精神立刻又紧绷起来,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箭一般追了上去,接着是阿海,从地上翻身起来,推开闻声出来查看情况的客人,也追了上去。
赭衣客人看着三人跑出客栈,消失在雨幕中,发出些微叹息。
小山似乎是疯了一般,不顾身后两人的呼唤,也不辨方向,哪里有路便朝哪里狂奔。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没有穿鞋,赤着足踩在泥泞的泥浆里,一些瓦片沙砾划破了她的脚,但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仍是不减速度往前奔跑。
小山身姿轻盈,她的轻功原本就是三人中最为得意的,再加上此刻心中狂乱,脑袋中仿佛要炸裂一般,唯有疯狂地奔跑才能卸掉这些让她欲裂的疼痛。李修提力追赶,竟一时也追她不上,只能拼尽全力不让自己跟丢了。
此时夜雨稍歇,冷风从衣领袖口灌进,李修却是满身满脸汗水。他原本以为,小山发狂奔走,但是现在城门已闭,她定不会跑出太远。但万万没想到,今日因是鬼节,当地人有入夜后去城外放灯祭祖的习俗,因此仅有这一日城门彻夜不闭。
守城的几个守卫打着哈欠,看着进进出出的来人,忽然眼前两道白影闪过,带动了帽上红缨也跟着飞了起来,一个守卫揉着眼:“刚刚过去的是什么?”
旁边人来不及答话,又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城里往外跑,急忙持刀拦在城门口:“什么人?”
来人来不及解释,随手两拳便将他们全都撂倒,又急匆匆地往前跑去,正是紧跟其后的阿海。但就这么一耽搁,与他身前的李修又远了十数丈距离。他原本就不擅长轻功,天上阴沉沉的连个月亮也没有,在城外又追了片刻之后,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李修的背影,更别提小山了,他跟丢了。
而李修体力稍好一些,他一路紧追不舍,先前身边还会碰上一些惊愕的路人,后来小山越跑越荒凉起来,先是穿过了一片树林,后来沿着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坡就往上跑,然后径直就朝一处山崖奔了过去。
李修大骇,若再不停下来,须臾之后,她便会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提步上前,蹬在一处柔软的柳树之上,接力往前一跃,在悬崖边堪堪拉住了小山的一只胳膊。
小山仍要挣扎,他不假思索便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从癫狂中清醒过来。
小山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剧烈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李修便把她抱得更近了,仍是低声在她耳边安慰着:“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这里陪你呢!”
小山混沌的脑海中,李修的声音远远飘来,却听不真切,她无声地号哭着,颤抖着,想在黑暗中拼命抓到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冰冷的身体开始被渐渐捂热,脑海中炽热的疼痛却稍稍有些褪去,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狂躁不安的心脏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的耳中,开始能听见另一个人有力而平稳的心跳之声。
李修感觉到小山从疯狂之中恢复了神志,心下稍安,但仍旧轻抚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小小的身子在自己的怀中寻找着慰藉。
小山逐渐清醒过来,双耳中仍是一阵轰鸣,但是眼中却已不是一片茫然。她从李修的怀里挣脱出来,无声地看着他。
李修感受到小山把自己推开,想起自己刚才情急,是有些越了界限,觉得有些尴尬,急忙想开口解释,但是在和小山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说不出话来了。眼前的小山,面容寂然,看不出一丝情绪,她睁大着眼睛,就算在这昏暗的夜色下,他也发现到,小山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眸变成了暗红的颜色。
过了好久,李修才想起开口,他低声道:“小山,你……”
“我不是小山,我是珊瑚。”眼前的少女不等他说完,便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嘶哑而又平淡,没有了先前的灵动娇俏的味道。
“珊瑚?”李修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但又觉得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又问她,“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小山,也就是珊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大脑在放空,许久之后,她才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几个人影无声地从阴暗中走出,到了两人身前三丈之外的距离便停住了。
李修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然后才看清楚,站在最前面的,仍是那个赭衣客人。
“你到底是谁?”李修冷声问道。
赭衣客人不答,只是看着他身后默然不作声的少女,低声道:“你可还记得我?”
珊瑚从李修身后走出,点了点头:“你是石伯伯。”
陆三石听了立刻抬袖去擦拭眼角:“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的个子才到我腰间,如今都这么大了!”
珊瑚又看着他身旁的一人,一个一个努力辨认着:“你是阿水叔叔,还有田伯伯,丰伯伯,最后是阿泰哥哥。”
那几个人一一点头,都是一副戚戚然的神色。
陆三石又道:“我和你阿泰哥哥那日出去打猎,其他几人正好也都进了山不在家,躲过了那一场祸事,回来之后又救了尚存性命的四五个人,剩下的,大多都死了,还有些不见了。后来,我们都离开了千嶂岭,十来个人从此漂泊不定。前几日,我在城里老远瞧见,心道,该不会是你吧,刚想上前询问,发现另有他人暗中注意着你们,便暂且不与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