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苏。
翻阅剧本的手停了下来,唇上笑意一点点消失,她慢慢抬起头来,就着那个声音看了过去。
日光白昼,茫茫白光直直打下来,阳光里依稀可见跳跃着五颜六色光线,刺入眼底疼得眼眶酸涩。
他站在一米开外,白衣黑裤身姿雅正,随意搭在头上的碎发在阳光下闪着孔雀蓝的微光,浓黑的断眉修得齐整,浅浅的眸里如含了潋滟春风,峰鼻下的唇,一线浅浅的自然殷红,如生了桃花。
这般绝色容颜,她在很多年前见过,抚摸过,依稀还记得手指触摸过他的精致轮廓时的凉意。
那些凉意藏在心底,多年后,幻化成了蚀骨的思念,喂养了她心底那头杀人的饿狼。
为了他,她的手,沾满了无数的鲜血。
如今,他那般温柔地对她笑着,以至于周围喧嚣都如同消失了一般,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看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宴苏,宴苏,他是公子宴苏,那眉目,那眼底的忧伤,那春风凉浅的笑意,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朝她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掌心青白指节修长如玉,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七月日光盛世,光芒万丈炙热刺眼,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放在了他那只手上,话未出口已经哽咽:“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他的手心干燥有点凉,握着和当年,竟无半点分差。
是他吗?是他吗?
她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怎么会是他呢?不会是他的。
当年啊……
是她亲手,捧着一把把黄泥把他深埋,咬破指尖给他题下的墓碑,她曾多次去他的坟前看过。
春风夏日秋叶冬雪,寒冬酷暑日过日,他坟前的青草,及了她的腰,枯萎又疯长,一春又一春。
她的公子宴苏,死在了仁景二十八年的冬天。
她给他披上了亲手为他缝制的飞鸾喜服,把他埋入了黄土。
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紧了紧,又礼貌地松开一些,宴苏的声音醇如多年佳酿:“云姑娘在哪见过我?”
云姑娘?
不对,现在的她,叫顾云昭,其他人叫她的时候,总是叫她顾小姐,为什么宴苏却喊她云姑娘?
是他不知道她叫顾云昭,以为她只叫云昭?
还是,他有意而为之?
云姑娘,云姑娘,那翩然如仙的公子宴苏,也曾这般叫过她,彼时,也像现在一般,他伸出手,低低地看她,温柔轻语:“云姑娘,可愿跟我走?”
她是乞儿,破破烂烂的衣衫散发着臭味,蜷缩在街角霜雪冰冻,也不知饿了多少日,眼睛已经有点花了。
她看着那双伸向她的手,可真好看,那双手后,公子白衣胜雪眉目含春,温柔潋滟,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眼睛红了,声音沙哑了,她哽咽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半真半假地说:“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