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与地(八上)
“什么,。”尽管方国强已经尽量说得委婉,张松龄听在耳朵里,依旧是天雷滚滚,要知道眼下可是一九四零年,而不一九九八或者二零一四,即便在上海、广州这些以开放而闻名的大城市里头,未婚先孕也不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况且张松龄本人來自孔老夫子的故乡山东,在他有限的记忆中,自己的老家那边若是有青年男女沒成亲便大了肚子,女方十有七八会被其家族绑上石块沉入水塘,而男方,如果他挨了几百棍子还沒被活活打成肉酱的话,也会被赶出家门,永远不能返乡。
“小声点儿,你还嫌这件事影响不够大么。”方国强的思维模式与张松龄完全不属于同一世界,迅速用手在对方嘴巴上挡了挡,以极低的声音呵斥,“我已经给老疤瘌下了封口令,眼下除了他、老郑、老马、小郑和我之外,整个游击队中还沒有其他人知道斯琴曾经怀孕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去过问此事,咱们俩一起把这件事压下來,等风波平息后,再想办法让龙哥娶了斯琴,这样,即便将來被军分区那边知道,此事也沒追究的意义了。”
“好,我知道轻重。”张松龄稍作迟疑,然后用力点头,八路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身为副大队长的赵天龙“带头”与女友同居,无论对方是蒙古王爷还是普通人,这件事被上级部门知道后,都无法选择视而不见,所以方国强所以提出的“瞒天过海”之计,恐怕是最稳妥的一种办法,虽然真相曝光之后,他们这两个主谋,肯定会受到一些牵连。
跟赵天龙两个是过命的交情,张松龄当然不在乎为了帮助对方,而受到上级领导的批评,然而眼下最麻烦的问題却不是如何给上级领导交代,而是怎样才能让赵天龙顺利把斯琴娶回家,,重庆归來之后,斯琴已经获得了对右旗王府的绝对控制权,先前横亘在她和赵天龙之间的某些障碍,当然也随之不复存在,但八路军内部的“二五八团”规定,却不是轻易就能绕得开的,至少,赵天龙这个副大队长,距离“团”级,还有非常远的一段距离。
对于这个障碍,方国强也想出了折中的办法,见张松龄愁得直挠头,便从书柜某层中拿出一份文件來,低声说道:“咱们游击队先前的规模太小,只能算是二级大队,你、我都是营级,赵队长是副营,但黑石根据地建立时间超过一年之后,咱俩就可以向上级打报告,把黑石游击大队升格成游击支队,即便人数依旧沒关内的一个游击大队多,参照草原上地广人稀的特殊情况,也勉强能定为团级战斗单位,龙哥于此期间再立上几件拿得出手的战功,或者评上一次军分区的先进,即便游击队的升格报告沒获得批准,以他的营级干部身份和那些战斗英雄勋章,也足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了,为他请功的报告我已经发出去了,这是相关材料,你可以参考一下,然后再做些具体补充。”
“嗯,我现在就看,.”张松龄沒想到向來古板的方国强,居然还有如此通融的一面,愣了愣,迅速将请功材料抢在手里,同时带着几分感激说道,“龙哥知道么,你跟斯琴通过气沒有,如果你跟斯琴通个气,她也不至于这样恨你。”
“龙哥去辽西开会之前,已经知道我在替他请功了,但是斯琴那边”方国强摇了摇头,满脸无奈,“我还沒來得及告诉她,她也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如果托人带话给她,我又怕传播开,让干部战士们觉得我这个当政委的太沒原则。”
“你啊,让我怎么说你,。”张松龄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冲着方国强连连摇头,明明是好心帮忙,却因为怕破坏自己在弟兄们面前“坚持原则”的形象,生生被当成的棒打鸳鸯的大恶人,偏偏这个大恶人的内心还非常骄傲,骄傲到根本不屑于替自己辩解,或者认为他自己根本不需要辩解。
“怎么说都可以,只要咱俩别闹矛盾,影响到队伍的稳定就行。”见张松龄终于明白了自己并非沒有苦衷,方国强也笑了起來,不住摇头,“你估计还沒意识到,你这个大队长,在咱们根据地里头影响力究竟有多大,说实话,如果你不支持我的工作,我这个政委,任何事情都做不成。”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张松龄可不敢真的接下來,赶紧摆了几下手,低声回应,“行了,行了,我的大政委,你就别拿我开涮了,这一年多我不在家,你不是干得挺好么,。”
“那是龙哥他们得了你的命令,带头配合我的缘故。”方国强看了张松龄一眼,收起笑容,继续补充,“我不是在抱怨你,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如果沒有你和龙哥两个,咱们黑石游击队就彻底成了空壳子,这种情况,从长远角度,对你,对黑石游击队和黑石根据地,都不是一件好事。”
“嗯。”尽管心里未必很舒服,但张松龄却不得不承认,方国强话在理,这倒不是说有人会猜忌他拥兵自重,连炊事员和饲养员都加上才几百号人的队伍,想拥兵自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而是说万一哪天他和赵天龙两个不幸以身殉国了,或者说被奉命调往他处了,将对黑石根据地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毕竟,上述两种情况都非常有可能发生,特别是第一种,以八路军基层干部最近两年在战斗中的损失概率來推算,几乎是十有七八。
既然扛起了枪,张松龄就再沒考虑过自己将來会子孙绕膝,最后老死于床榻,他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