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师师长冯安邦亲自护送老苟和张松龄等人去了医务营,监督了整个伤口重新处理的过程,才红着眼睛离开。临走之前,他还拉着李营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把四位英雄送进高级军官病房,二十四小时派专人陪护。需要任何药物,只要市面上能找得到,就派人去买。哪怕是只有上海、广州能买到,也可以从军部打电报过去,请那边的人买了,交给南京方面由专机捎过来。
其实即便不用他千叮咛万嘱咐,李营长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治疗这四个人。他已经完全割舍不下的大烟土,全靠特务团暗中供应。而营长老苟,又跟自己麾下的护士长吴姐交情非同一般。
于是乎,张松龄稀里糊涂地,就又享受一回军官待遇。这回不是住十几个人的大房间了,而是住套房,专门给校级以上军官养伤的特护病房!每天肉食、鸡蛋和时鲜蔬菜样样不缺,偶尔还能喝到羊奶滋补身体。
在李营长和吴护士长的尽心照顾下,才用了五天时间,他身上的伤口就消了肿。又过了三天,伤口缝合处已经可以拆线,虽然偶尔有些痒痒,翻身时却已经感觉不到痛。石良材和胡丰收两个也早已脱离了危险,整天百无聊赖凑在一起下象棋。四个人当中,老苟反而是最后一个能下床活动的,脸色灰败得有些吓人,跟大伙说话时也是没精打采的,半天才敷衍上一句。好几次吴姐故意讲笑话给他听,却收不到任何效果。气得甩盘子砸板凳,恨恨地走了。
这期间,团长老纪也来过好几次。看到老苟颓废成这般模样,便想方设法开导他。老苟却只是咧嘴笑笑,低声道:“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好歹也是打过这么多难仗的人了,难道还分不清楚个局部和全局的区别?我只是心疼咱们特务团的弟兄,一千多人呢,最后连三分之一恐怕都没剩下!”
“三个营加在一起,剩下三百二十七个。你那个营剩下的最多,其余两个营,全残了!”提起特务团的损失,老纪也只有叹气的份儿。说心里头不难受,那是自欺欺人。这几年他和老苟两个用尽各种手段捞钱,甚至连倒卖折旧军火和放高利贷等手段都用上了,就是为了能亲手打造出一支精锐部队来。谁料到,这支部队才第一次跟小鬼子交手,就被撞了个粉身碎骨。
然后二人就相对着呆坐,各自想着心事,没有心思再说一句话。兄弟这么多年了,谁救了谁的命,都是应该的。感谢的话,说了纯属多余。而其他话题,特别是与战局相关的话题,说起来就闹心,还不如暂且装不知道。
装聋作哑,是最没用的招数。尽管纪团长不想让老苟等人知道战势发展,以免影响到四人的伤势恢复。尽管护士们也在李营长和吴姐叮嘱下,尽量对老苟和张松龄等人保守一切军事秘密,可有些事情,却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了。
八月下旬,三个师团的小鬼子在板垣征四郎的指挥下向平汉线发起进攻。孙连仲亲自带领二十六路军全部兵马,死守琉璃河。二十七师多次打退鬼子进攻,无奈三十师在前一段时间损失过大,在小鬼子的大炮轰击下又坚持了十余天后,阵地被突破。鬼子于九月十五日顺利夺取固安,对二十六路军构成了钳形攻势。
孙连仲不得不全军收缩,死保涿县一点。又打了两日,右翼的中央五十三军、五十二军先后放弃阵地,在军长万福麟、关麟征的带领下,大步向南“转进”。导致二十六路军彻底成了一支孤军,独自对抗三个师团的鬼子兵。
九月十八日,日军放弃对五十二、五十三军的追杀,全力进攻孙连仲的二十六路军。当晚,池峰城所部三十一师,在南大寨山区被鬼子击溃,直接将二十六路军的总部暴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孙连仲无奈,只好下达撤退命令。率领建制尚算完整的二十七师和已经伤亡过半的三十、三十一师退往邯郸。
军部已经开始后撤了,野战医院当然要跟着后撤。一片慌乱中,石良材和张松龄抬起老苟,跟着医务营的医生、护士和伤兵们,在特务团残部的掩护下,翻山越岭退往河北西南地区。
撤到半路上,老苟就不肯坐担架了。踉踉跄跄地找到了纪团长,大声提议,“你得跟老营长说,特务团必须重建!”
“已经跟老营长说过了。他老人家也亲口答应了我。但最近一直在打仗,军部还没腾出手来做这件事情!”纪团长也被一连串的坏消息烧得两眼通红,拍了下老苟的肩膀,大声说道。
“别人不愿意跟日本鬼子死磕,咱们两个带着人去死磕。否则,再这么退下去,咱们就得退出中国了!”老苟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兀自大声嚷嚷。老子管不了别人,老子至少能管得了自己。这是他做人的信条之一,也是支持着他不肯倒下的最原始动力。
纪团长看了看这位得力臂膀,郑重点头:“只要特务团重建,我就跟你一起往前杀。让小鬼子也看看,中**人不都是万福麟那种货色!不过前提是,你得尽快把身体养好!”
“老子早就他娘的好了!”老苟扶住一棵小树,喘息着回应。见纪团长脸上充满了怀疑之色,他狠狠地踹了树干一脚,大声保证,“你再给老子一天时间,明天早晨,老子就好给你看!”
说到做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