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颜做了一个梦。
他拉着一个面目不清的小姑娘的手,在一条长廊里飞奔。沿途似乎有一些仆人在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清。小姑娘的嘴张张合合,他只听清一句——哥哥,我们去哪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十四五岁少年的声音,稚嫩而且带着欢欣——去找她玩啊!
画面忽然一变,出现一座种了许多橘子树的庭院,树上开满了纤细的白色橘子花。树间站着一个女孩,她穿着杏黄色的衣裙盘着双平髻,在一片春意盎然里背对着他们。
就在他要喊出这个女孩的名字之时,卫颜从梦中惊醒。他脸上还有残留的笑意,梦里那种陌生的遥远的欢乐让他一阵茫然。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中天的月亮,半晌便起身抱着被子和枕头跑到隔壁锦夙的房间去了。
于是第二天锦夙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在房间另一侧的贵妃榻被挪过来拼在了床边,上面还躺着个被子团。卫颜把自己用被子紧紧地裹起来,只露出半个脑袋。长长的红发包裹在被子外面,像个红色的茧子。
由于贵妃榻长度不够,他整个人都是蜷缩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锦夙这次没有受到惊吓。昨天卫颜回忆起自己有个妹妹之后就一直喊头疼,早早地就休息下了。她总是觉得不放心,看到卫颜自己跑过来了,倒更放心了些。
卫颜的眼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正对上锦夙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明,一点儿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锦夙离他很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她轻声问:“没睡吗?头还疼吗?”
卫颜慢慢地摇了摇头,他说:“前半夜睡着了。”
锦夙有些了然:“做噩梦了吗?”
“梦着的时候像是个美梦,梦醒了之后像个噩梦。”卫颜平缓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我有个妹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们住在一座大宅子里,有一个种了橘子树的庭院。还有一个穿杏黄色衣服的姑娘,没有看到长相也不知道名字。”
锦夙愣了愣,她看着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卫颜,有点犹豫地问道:“回忆起过去很痛苦吗?”
卫颜摇摇头,平静地说:“或许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突然有一段感情充沛的回忆,就像暂时在一段五彩斑斓的时间里掠过,回到苍白的世界时,那苍白就越发苍白。
“我这么快回忆起一些片段,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我当然是很开心啊,但是……但是你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锦夙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摸卫颜的头,带着被子里十足的温暖。
“你跟我说过妖界最大的,我最近用你的通行证一直去那里,读了好多好多书。我看到上古时期,曾经有两只妖用一种叫做离心的古老咒术分享一颗心活着。虽然这个术法已经失传了,但至少说明分享一颗心是可行的。所以如果你觉得难过的话,回忆起来很痛苦的话,可以先停一停。我来找把我的心分给你的方法。”
卫颜怔了怔,他低声说:“你忘了么,我是不会觉得难过的。”
锦夙笑了:“你不觉得难过,干嘛半夜跑到我这里来?”
卫颜哑然。
“就算你真的不难过,我也不想你将来有知觉之后想起来这些觉得难过。我会保护你的,现在不受伤害,将来也不让你受伤。”锦夙很认真地说着,口气温柔地如同哄孩子,她原本放在卫颜头顶的手移下去捏捏他的脸。
卫颜想她居然说要保护我?
她是不是忘了他有多强?她这么天真好骗的,又修为不高的姑娘说要保护他?她哪里来的信心啊?
可是她似乎确实在做着保护他的事情。
他不自觉地笑起来,嘴角顺着她拉扯的角度扬上去。
锦夙愣住了,她倏然收回了手,看着卫颜脸上维持的笑意惊道:“你笑了?卫颜你笑了!你……你不是在扮演谁吧?你是……你是觉得开心吗?”
卫颜似乎被她巨大的反应惊到了,他愣了愣,刚刚那个笑容出现得极为自然,他都没有多想。
或许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了和梦里的快乐类似的感受。
在他迟疑着点头之后,锦夙简直欣喜若狂,她嗷一嗓子叫出来,从被子里爬出来抱住裹成茧子的卫颜,低头在卫颜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在她亲卫颜的瞬间,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如往常一般轻微的悸动随着一吻绵延而来。
脑海中又浮现出梦里的画面,橘子树间杏黄色衣服的女孩回过头来,她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可爱秀美还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眼里却是一片空茫。
风吹着她的衣衫飘起来,卫颜恍惚间仿佛闻到橘子花的香气。
“锦夙……”卫颜喃喃道。
锦夙嗯了一声应下,她并没有发现卫颜的异状,声音里还带着兴奋。
“怎么啦”
锦夙,你真的没有见过我吗?
卫颜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摇摇头。
“没事。”
记忆中出现的那个姑娘,分明是你,千年以前尚显稚嫩的你。
难道我们真的曾经有所牵连,你曾经亏欠于我?
卫颜轻声问:“你之前说有方法能验证是否偿还了我,是什么法子?”
锦夙迟疑了一会儿,她放开抱着卫颜的手拉开距离,看着他红色的眼眸。
“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哥哥不让我说的。”她把手放在嘴边小声对卫颜说:“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