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连日雨水。
夜幕降临的时候,湿润的泥土和尘埃散发出愈发浓重的清新气味。蔷华的房间里燃起香炉,淡淡的蔷薇花香弥漫开来将雨水的气息驱散。
“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一千两银子啊,刘公子只是想再见您一面,聊几个时辰。”
蔷华正在拆发髻,一支玉簪子拿出来,她光可鉴人的乌黑秀发就散落下来。
她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掌事姑姑,轻轻一笑:“姑姑,我说过了,下个月我要休息。”
她笑眼中的眼波流转竟让掌事姑姑都呆了一瞬。
姑姑醒悟过来,连忙说:“我也不想坏了姑娘的规矩,只是刘公子下个月就要回家乡了,实在是想临走之前见您一面。他对您是痴心一片……”
蔷华轻笑了一声,有点嘲讽的意味。她以手托腮,抬眼看着掌事姑姑。
“他倒是很有心。”
看你如此卖力的样子,也不知拿了他多少好处。
“那姑娘是肯见了?”掌事姑姑眼睛一亮。
蔷华转脸过去看着铜镜,镜中的美人笑意盈盈:“不见。”
掌事姑姑从蔷华那里吃了瘪,气呼呼地往回走,边走边跟身边撑伞的小丫鬟说:“她的怪脾气都是被那帮男人给惯出来的,一千两买什么不好,红岚苑的头牌都可以睡几晚了,非要和这个小祖宗见个面?”
小丫鬟支支吾吾,小声说:“姑娘也不缺银子,再说了……姑娘长得好看啊。”
掌事姑姑愣了愣,她看一眼远处窗户里的浅红色倩影,叹了口气:“是啊,这丫头生得真是好看得没边,连我一个老太太都看得入神。”
两人正聊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慢慢从小路尽头走来,走得不疾不徐,纸伞边沿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滴。
见到他掌事姑姑和丫鬟停下行礼。
“钟离先生。”
男子微微低头,轻声道:“姑姑。”然后又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我来玉芙天成这么些年,除了打招呼之外就没能和钟离先生说上两句话。你说这玉芙天成的双璧——第一美人和第一琴师怎么都是怪脾气,还是截然相反的怪脾气。”掌事姑姑看着钟离魅的背影感叹着,一边摇头一边走远了。
这边正想关窗户的蔷华也看到了钟离魅,她于是坐在窗边,白皙的手臂搁在窗沿上,看着那个身影走近。
他终于在窗前的屋檐边停下,伞微微扬起,露出一双恬静的墨绿色眼眸。
“唯音堕妖成功,刚刚醒来了。”
蔷华托腮微笑:“这下兰夜可欠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情。只是我们帮她堕妖,也不知道是功德还是罪孽。”
“依从他们的愿望,这自然是功德。”钟离魅浅浅地笑了一下。
“你从来遗世独立,不与别人来往,也不插手他人的是非。这次是怎么了这么帮兰夜和唯音”
钟离魅沉默了片刻,波澜不惊地回答:“我们有赌约,你忘了”
蔷华愣了愣,方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他们打赌唯音最后会和谁在一起,她赌执明,而钟离魅则赌了兰夜。
难不成他竟是为了这个赌才破例帮助兰夜的
蔷华掩唇而笑,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一旦染上笑意总是格外撩人:“真没想到你把赌约看得这么重啊。好,我输了,你想要什么”
钟离魅看着蔷华的眼睛,沉默了一瞬之后说:“我想要知道你的过去。”
他的语气很认真甚至于执拗。
“从你儿时到堕妖一直到我们初遇前,全部的过去。”
蔷华的脸色微变,她抬眸凝视着钟离魅,笑意渐渐隐没下去归于一片怒气里。半晌之后她又笑起来,笑意未达眼底:“为什么?你这么好奇我的事,难不成是爱上我了?”
“既然是赌约,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吧”他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一派安宁地看着她。
他们二人之间一时静默。
淡淡的青竹味道自钟离魅身上散发出来,混着雨水潮湿的气息顺风蔓延到蔷华的窗户里。雨水从屋檐上流泻而下落在他的伞上,再顺着伞骨滑落在地,淅沥作响。
蔷华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钟离魅的时候也是在下雨。
那时她乘着轿子准备出门,从前厅往外走的时候她撩起窗帘,看见小厮给一个青色衣衫的男子撑着伞往里走,男子被伞挡住了面目,只看到背了一把琴,用姜黄色的布包得严实。
伞上的雨从他肩膀旁边划落,碎在青石板上。他在雨中走得不疾不徐,有种优雅清冷的气质。
她看了他几眼,轿子与他交错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他身上浅淡的妖气。
“等等,你是谁”她喊住他。
他慢慢转过身来,发间眼睫上都是湿润的水气,像是刚刚从水墨画里活过来的。
他身边的小厮陪着笑道:“蔷华姑娘,这是新来的琴师。”
“钟离魅。”他说道,平淡疏离。
这突如其来的回忆稍稍打散了一些蔷华的怒气。她问了个莫名的问题:“你会唱歌吗”
钟离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摇摇头:“不会。”
“我知道了。”蔷华意味深长地一笑,继而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神态:“愿赌服输,我答应了。过几天我要回一次家乡,你要一起来吗?”
“家乡?”
“我堕妖前生活的地方。”
“……好。”
在钟离魅答应了随蔷华回家乡之后,蔷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次的“重生”。
她有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