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银盘叠连,酒觞争逐,冷清许久的皇宫再次张灯结彩热闹起来,明明只是秦典和齐浱的庆功宴,却是比过年时的寿宴更加欢快轻松的许多,乐师吹拉弹唱舞女轻歌曼舞,每个大臣脸上都有险难过后的欢愉。
龙椅上齐潇身穿衮服倚靠在羽蚕靠枕上,今天她的打扮比往常都要精细华丽。除了九龙冠冕外,发髻的后方还插了一根萃莲金云步摇,在四周灯火通明的烛光下,烁烁闪耀。面上扑了傅粉让脸颊更为白皙,配上双唇用嫣红的胭脂勾出两小瓣,像是旁边花瓶中采摘下的红梅落于雪间。
双眉间额黄染得正好,贴上了梅花花钿,扫去了眉宇间的英气,多了些女儿家的柔情。
无论如何看,今天的女帝心情应该很是愉悦。支着额头从侍女手中接过糕点水果,面容如往常一样冷清淡漠,但是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比起前几个月如极寒严冰的态度,今天已是初春融雪的温度,虽说依旧冷冽的刺骨,不过那淡眸中若有似无的笑意,都可以让人感觉到春阳化雪的舒畅。
这次宴请的关注都在秦典与齐浱身上,秦典刚封骠骑大将军,而齐浱又是刚赐封为辰王,一干大臣连连敬酒道贺,只是大家心底还是对两人颇有防范,虽说两人都成了达官显贵,但是之前带兵入京是真真切切,齐潇此时是赏银赐邑,但是指不定就是绵里藏针暗藏玄机。然一群大臣除了道贺敬酒外,并无其他攀高结贵,都是表面上的客套一番。
场下一片热闹,敬酒的道喜的,坐于高处的齐潇略有无趣,本身任何一场晚宴,除了必要敬酒祝词外,群臣并不敢越礼半分,没人敢同齐潇多说些什么话,不过齐潇也并非耐不住寂寞的人,往常,只需把白日里看的折子在心里过上一边,这时间也就过了。
但是这会,齐潇的心思全然飘回了养心殿,吃进口中的佳肴都是尝不出多少味道来,今早齐渃终于醒了,不过也未清醒多久,在喝下一碗汤药之后继续昏睡过去,直到齐潇赴宴之前都没醒来,也不知现在如何,心中急切的想回去,可是晚宴刚是开始,起码还得等上段时间。
耐下性子等下面的人群都是微醺,时辰也都快到亥时,齐潇拢了拢袖口对着下方相互敬酒的众臣道:“朕乏了,先行回宫,众爱卿不必拘礼,明日休朝一日,各位尽欢吧。”
群臣对齐潇再度敬酒恭送,齐潇喝下一杯竹叶青便急急忙忙摆驾回宫。
辇舆一路路晃晃悠悠到达了养心殿,门口候着的侍从见着,赶忙上前扶着辇舆搀下齐潇,其余的又是跑进殿内吩咐侍女准备醒酒汤,暖手壶。
一踏进大殿,齐潇看到围上来端着各式各样东西,只是摆手让他们噤声,莫要发出声响,然后不去理会围绕在身侧的侍女,放轻脚步走进了修生堂。
屋内的烛火只燃了两小烛,眼睛没能马上适应幽暗环境,过了片刻才看清了四周,蹑手蹑脚走到榻前,撩开幕纬轻轻斜坐在榻沿,齐渃向右侧躺避开伤口,消瘦而血色欠佳的面孔正对着齐潇。
替她将被衾掖好,齐渃呼吸一沉随机睫毛微微颤抖睁开了眼眸。
“吵醒你了。”齐潇歉意道,“饿吗,不然我让膳房给你熬些粥来。”
笑了摇头,齐渃从被衾中伸出了右手握住齐潇还缠了纱布的手道:“方才喝了点甜粥。”然后皱了皱鼻子嗅到齐潇身上淡淡的酒味,又担忧的皱眉,“伤势未好,怎就饮酒了?”
“只饮了些许不碍事。”刚说了这句瞧见齐渃目光忧忡,连忙换了语气道,“好,以后不再喝了。”
哪见到过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不由转嗔为喜,右手食指轻轻勾动在齐潇手掌中摩挲,“哪是不让你喝,只是你伤口未愈,喝酒不宜愈合。”
见到齐渃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齐潇心里舒畅起来,感受手掌间传递来的酥痒,胸口也为之荡漾开,“累的话,再睡会,太医说这几天切勿劳神。”
齐渃微弱的点点头,自己的确困得很,要不是想念齐潇的紧,喝过药汤之后逼迫自己半梦半醒,这会怕是早就睡沉过去,疲倦的眨眨眼睛道:“的确是困了,潇儿也早些歇息,很晚了。”
转头瞥了一眼案子上堆积成山的折子,齐潇依旧点头应下。
等齐渃入睡,齐潇回到案前随手拿起最上方的折子开始批阅,因为怕人多声响,旁边只留了下个贴身侍女服侍齐渃,碾磨卷折都要自己动手,一边看折时不时的查看床榻上的动静,时间过得飞快。
第二日,齐潇便让人传话给裳儿,公主归来的事情。
就像过去一样,一见到病病殃殃躺在床榻上的齐渃,裳儿立马红了眼圈,刚要开口询问或者责怪她怎么伤到自己,就被齐渃乏力的笑容深深憋了回去,用袖口抹了泪,二话不说,打点了简单的行装,暂住在了养心殿的后廊外。
裳儿跟随齐渃多年,比起那些品秩更高的女官,反而更可以对齐渃照顾周到,齐渃也更加安心习惯的住在对她而言显得太过华丽的宫殿。
之后几日,虽然身体上的疼痛一日比一日减缓,缠绕在左肩的敷药换上新的,左手已是可以小幅度的举起,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的疲倦,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或许是药汤里放了安神助眠的方子,每每喝下药汤之后,整个人都会昏昏欲睡,不过托了这久睡不醒的福,在刚开始伤口还疼痛难忍的几天,齐渃并未被疼痛所折磨,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