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婚礼的喜气,齐渃回宫的一路上久违的同齐潇聊了许多,坐在辇舆中歇了一阵,精神也好了点,齐潇想着大概是喜事的气氛,终于让齐渃心中一直以来的结郁释然,那么过不了几天大概就会日渐康复了。
歩辇抬着齐渃回揽月宫分开之前,齐潇反复叮嘱着莫要再乱跑早些歇息,自从齐渃生病以来,齐潇没有再在揽月宫留宿,其一是怕自己早朝早起吵到齐渃,其二因为事务繁忙,北旬的,蛮夷的,还有楚屏那浩浩荡荡的十多万人马,每日内阁传来的折子已是堆积如山。
回到养心殿简单洗漱醒醒脑,便坐在案前批阅今日刚上奏的折子,除去关于一些出征的支出费用还有褒奖封侯,其他都是些不关痛痒的小事,不过……
放下手中的湘竹紫毫,齐潇对着一本折子皱起双眉,自从齐浱婚事订了以后,沉寂了多时的请婚折子多了起来,再过两月就是诞辰,到那时齐潇也该是廿一的年龄。这类折子从她及笄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不过往年最多两三次,她作为帝王当然以国事为重,况且父母早亡没人替她张罗婚事,唯一的长辈枔王楚屏则完全没将她终生大事放在心上,一拖再拖转眼自己便是到了这年龄。
之前根基不稳楚屏独揽大权,纳夫表面看只为延续皇家血统,说开了则是一个家族的兴起或者说是朝中权势的洗牌牵扯颇多,齐潇自然没有心思去考虑那些,之后遇到了齐渃这婚事更是被抛在脑后。
现在北伐大捷,民间歌舞升平,连假死了十年的前太子都忽地冒出来,还娶了齐潇身边的心腹做了夫人,看似天下太平那么接下去便是要考虑皇家延续,早日诞下世子。
从折子上移开视线,拿起之前刚看完的另一份折子,眯起眼睛把内容细细品读,接着重新卷开另外一个,反复换过四五卷之后,齐潇的面色冰冷下来,眼神随着一字一句而越发凛冽,微微感觉到太阳穴那突突的跳动。
思绪还未从折子上抽离,外面小太监匆匆进来禀告有人求见,这会将是三更天早已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别说是文武百官,就是连宫里守着的奴才们,大多还在梦乡,又怎会有人半夜有事禀奏。
不过在小太监说出前来之人为华香时,齐潇一惊,被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命人速速传她进来。
华香迈着急促的步伐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公主她归来之后便呕吐不止,现已神思不清。”
原本一个公主身子疾恙不必劳师动众半夜前来打扰圣驾,不过华香清楚这个公主在齐潇心中的地位,孰轻孰重分析的透彻,连夜赶来养心殿禀告了此事。
果不其然,听到此事齐潇立刻起驾赶往揽月宫,不再顾得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
一路前往揽月宫,因被再三的催促,几个小太监们不得不放快了步子小跑起来,辇舆被抬得上下摆动,辇舆上齐潇神色凝重的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因为急迫的心情咬紧着牙关。
刚下御辇就撞见小绿匆匆端着个木盆走出来,齐潇心里着急待上前询问,对方先是退后了一步,续而跪拜下道:“奴婢拜见陛下,污秽之物,请陛下见谅。”
朦胧月色下并瞧不清水盆里的东西,依旧不由让齐潇喉头紧了紧,提步走进寝房,太医正跪在榻前用细长银针针灸,水沉香檀沉纡绕冲淡了周遭苦涩的药味,只听闻浅浅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的响声。
见到齐潇进门,太医赶忙放下银针要叩头拜见,齐潇急忙比划了一个噤声让他莫要出身,然后虚抬了手让他继续,便自己坐在了靠椅上自斟了一杯茶水。
旁边香炉绵绵飘华出白烟,一路悠荡把静人心脾的檀香传到所有人的口鼻,被着香气所染齐潇静下心等着太医针灸完毕,等把最后一支银针缓缓刺入内关穴,年过半百的太医额上已是泌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用袖口抹了一下额头鬓角,太医躬着背来到齐潇面前压低声音道:“公主想必是寒气客与胃,又内伤饮食,以致胃气不得宣通,微臣已是灸胃脾百壮,再调以驱寒暖胃的方子,不多几日便可痊愈。”
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笔纸,开好方子给旁边候着的华香说了之后几日都已清淡易食的粥汤为主,切不可油腻腥荤。
等事情处理妥当已快是三更天,得益于针灸护胃,齐渃安稳的睡在那并没转醒,不过听小绿说,方才已是吐出的绿色胆水,真要再吐只怕只能把五脏六腑一块倾泻出来。
齐潇听后心中一疼,轻轻撩开床帐,看到静谧安祥的睡颜,抿紧的双唇眼底是满满的悔恨。
自从齐渃跟了她后,似乎再无安稳日子可过,远嫁,受伤,最后还将她绕床青梅出嫁北旬,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对于帝规早已熟记于心,为帝当以民为重,与此她当顾江山社稷和亲北旬,但与心,她怎舍得将她放手,自己尚知离别哀苦,又岂会不知齐渃的苦楚。
若不是那场梅林偶遇,十载陪伴在她身侧的只有裳儿,主仆之情姐妹之情相依相靠,比起与齐潇分离的肝肠寸断,裳儿的离去犹如一把锈顿的斧头,一斧斧砍下斩不彻底,所经之处却是剜肉削骨。
因为深知齐渃的秉性纯良,总不喜怪罪她人,反而把责任拦在自己这,又内敛不肯多说,更容易钻入牛角尖,总好言相劝的让她莫要多想,没料到好端端的身子竟被她自己磨成这样,心中有气却不好发作,只能伸手抚摸她消瘦的脸颊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