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我反问道。
太后和煦一笑:“莺儿你从大迎来,对围猎一定不陌生吧?”
我脸上多少带出些诧异的神色:“母后,围猎我当然不陌生了。可是皇上真的是去围猎吗?这个季节……”
依照天地万物滋繁生长的时序,皇族的围猎活动一般选在秋季。而其他时间,只有小规模的狩猎活动,围猎却是被禁止的。这也是体现皇族体天格物、宽厚仁慈的一种表现。
太后细细看了我两眼,似是要打探我真正的心意,随即微笑道:“皇上的确是围猎去了,当然这不合时节,不过这次是哀家特意为他安排的。”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皇上这样在宫里整日价花天酒地,着实不成体统。所以哀家才想,让他出去散散心才好。故而这一次是秘密安排,旨在让皇上清静些时日。莺儿你自己知道就罢了,可不要告诉别人去。若是朝中上下知道皇上不当季而围猎,那对皇上的声名绝无好处。夫自然之道,依天地之时,顺万物之序……”
“莺儿……莺儿……”太后忽然轻轻推了推我说道:“怎么,母后说得不对吗?”
似乎是从太后当了太后开始,她说话的方式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只是我对她最深刻最清晰的印象还是初进宫时那个高贵而带着冷漠的皇后,说话惜字如金,轻易难得开口,而如今遇上一件小事就滔滔不绝讲出一大篇道理的太后,我总觉得很是不习惯。
所以太后说话,我听着听着,便出神了。
诚然,太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堂堂皇皇,道理甚正,可我的思绪,还是难以跟上。
我忙回过神来,看着太后茫然道:“那个……母后,您说什么?”
太后微微一笑,丝毫不以我的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为忤,和悦道:“母后说得不对吗?”
太后的神情和她的语气配合得完美到无懈可击。若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我真的就要以为太后所说的话,就是真的了。
太后说的道理都是对的,她只是,将这番道理的基础,说错了。
纪云琅没有去围猎。
这是我听无名说纪云琅秘密离宫之后,派了小诗去确认的。地点正是纪云琅离去前悄悄告诉的地方,会面的正是纪云琅所说的三个重臣之一。
我对太后摇了摇头:“母后,我只是……没有听懂您在说什么,什么自然之道,天地之时的,那是什么意思?”
太后的笑十分和蔼,却让我无端地觉得手中的一杯热气袅袅的君山银针茶在渐渐变得寒凉。我有些愕然地将茶端在面前细细凝视,一缕缕柔白温香的烟雾之后,太后的微笑却愈发模糊起来。
走出慈宁宫的时候,那两个号称宫中资历最老的嬷嬷在后面送我。
如今她们呆板的动作和严苛的眼神,已经不能再让我感到害怕了。因为与太后比较起来,她们这种直白的言语动作,根本不足以成为触动内心的胁迫。
我没有向太后问起王雪晗,更没有机会见她,尽管这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可是在太后那让人分不清楚真假的笑容面前,我感觉到现在还不是向太后提起王雪晗的时机。
延和殿外,无名正在那里等着我。我跟着慈宁宫的宫女出去的时候没有让人跟随,倒是让她担足了心。
我拍拍无名的背抚慰道:“怕什么。生病的时候太后每天派人来看我,如今我好了,去慈宁宫跟太后说一声也是应该的。”
无名的眼中却是真实的惊惧:“公主不知道,太后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哦?”我很有些好奇,尽管我赞同无名的话,“你跟太后无多接触,怎么会这样害怕她。”
无名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忧然道:“公主忘了去年在慈宁宫学宫规的事情了吗。”
我微微一笑:“无名你放心,学宫规也不过是那么一次。你之前不也说吗,太后近来待我很好。”
然而我的话,似乎终究不能消除无名对太后的惊惧之意。看着无名担忧的神色,我也只好抱之一笑。
真正令我忧心的,其实是纪云琅。
从小诗联络到的消息,我知道纪云琅已经赶赴到了郦国西南边境的旱灾地区。
当然赈灾救济这样的事情是不需要纪云琅亲自前往的,纪云琅所以秘密前去,是因为西南边境出现了动乱。
本来郦国西南自春季来便无雨水,春耕延误,秋收无望。岂知祸不单行,郦国边境上的番邦部落趁着西南受灾、粮食不足、军民无所供给的时机,击溃了西南当地的守军,将朝廷派送到旱灾区的粮食劫获。
如此一来,番邦部落有了粮食物资,而西南灾区则更加饥荒,此消彼长之下,西南守军更加不堪一击,番邦部落则趁机一举攻陷了郦国边境的几个州郡。
纪云琅此次,便是带领御营精兵,剿灭为祸边境的番邦小国。
这样的消息既让我感到震憾,又让我感到惊讶。我恨不得亲自去约见那几位纪云琅的亲信重臣,向他们问个清楚。只是想到纪云琅临去时候的郑重交代,只好派遣小诗一遍一遍在中间传递消息。
我问,皇上御驾亲征,是鼓舞士气的举动,为何却要选择秘密出发。
亲信者解释道,因为皇上手中兵力无多,为了不泄露行踪,攻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我又问,朝中哄传纪云琅沉迷酒色,为了王雪晗被禁足一事甚至称病罢朝,有些日子是太后代替纪云琅料理政事。那么,向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