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迎人向来有一个信条,若是一个人流血而死,那么灵魂便会随着血离开身体。故而对战场上流血牺牲的士兵,都要请法师为他们招魂。
我哼了一声,怒道:“我不流血而亡,灵魂一定到死都记着你。你作恶多端,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残害大臣,就不怕皇上凯旋归来,重重治你的罪!”
听郦国宫女偶然讲起,做鬼也不放过你,是郦国人最怨毒的诅咒之一。
太后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死在临头还在嘴硬什么!你道皇上真的还能回来救你吗?你还是跟皇上到阴世里相会去吧!”
胸口的伤口一阵尖利的疼痛。
胸腔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感觉。
仿佛我的一颗心,已经离开了这副躯壳。
我疯了一样砍死了身前的几个侍卫,斯噶着声音说道:“你说什么?皇上……皇上怎么了?”
太后又笑道:“这个时候,皇上只怕早已经驾崩于外了。”
我只觉得双眼灼热却又干燥,那绝不是伤心痛楚的时候要流出眼泪的感觉,这种干燥的疼痛,像是要喷出火一样,不,像是要喷出血一样。
群臣更是乱成了一团,有的捶胸顿足,嚎哭起来,却立时被守着的侍卫一刀砍死。
听见太后与我对答,攻到前面的侍卫都缓了下来,似在等候太后对我有什么处置。
我握着刀的手一软,宝刀几乎就要脱手。
心中一凛,我忙握紧了宝刀,我此时失去宝刀,接下来一定死的惨不可言。我须利燕莺死则死尔,又岂能死在这些害死了纪云琅的人手中!
我将宝刀往颈中一横,心中暗道:纪云琅,我这就来了。
门外忽然响起了凄厉的叫声:“贵妃娘娘!救命!”
满脑的空洞被这一声唤醒,心中一凛,我急忙侧首,却看见身着浅绿衣裙的薛灵嫣浑身浴血。
“灵嫣……”眼泪夺眶而出,我痛呼失声。
“贵妃娘娘,为皇上报仇!”薛灵嫣被几个侍卫架住拖走,却兀自大声呼喊。
我无暇去想薛灵嫣怎么会忽然到了这里,可是她的声音,却留在我的脑中。
为皇上报仇,还有,皇上托付我的事情!
纪云琅临去前,连同那把扇子送来的,还有郦国的传国玉玺。
此外,还有一道圣旨。
封贵妃为昌平毓德皇贵妃。若然皇上驾崩于外,尊皇贵妃为昌平毓德皇太贵妃,主理朝政。另从纪氏宗室中寻德才子弟,立为太子。太子成年,立为新皇。皇太贵妃天年有终,葬于顺陵。
这道圣旨,纪云琅告诉我,在平定朝堂的叛乱之后,拆开。
而若是叛乱我无法平定,圣旨则不必打开,纪云琅还给我留下了另一条路。
我手中的白玉扇子,扇柄中有暗藏的机关,机关中装有一枚毒针,其毒厉害无比,见血封喉。用毒针自刺,我不仅可以立时死去,尸身也会迅速变得漆黑僵硬。
我不知道纪云琅为什么要留给我这么毒的东西,但是成王败寇,我也明白这个道理。
圣旨言简意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云琅怕我看不懂。
但惟其如此,我还是为了那个“毓”字纠结了半天,最终不得不请教宫中的女官。
但是也有我一眼看去,就很清楚的。不管“昌平毓德”是一个怎样复杂的封号,那都是一个给皇贵妃的封号。
皇贵妃,皇太贵妃,还有,顺陵。
郦国皇族共有三陵。景陵,顺陵,昭陵。
景陵为历代皇上的陵墓,先皇便葬于景陵。而当朝的皇后,可在景陵与皇上合葬。除此之外,即便是皇贵妃,或者是皇上最心爱的妃嫔,都无法进入景陵与皇上合葬。
顺陵则为妃嫔陵园。
昭陵是各位王公的陵园。
我看到圣旨,不由得苦笑,纪云琅安排的那么妥帖,甚至连他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他将他生命的另一种可能的轨迹,以这样最权威的形式传达给我,并且严明,他这一生,后位都不是为我而设。
我可以分担他的忧患,可以平定他的变乱,可以独揽他的大权,可以坐享他的江山,唯独不可以,和他生死相伴。
他没有留下圣旨立无名为后,想来他只是不愿无名为他做一个寡后。
他给了无名最大限度的爱情——自由。
可是,我还是将圣旨紧紧地拥在怀里,微笑。
他给了我最大限度的信任——万民。
我伸手按着胸口的圣旨,知道世界上除了情爱,还有别的东西,也不可辜负。
头脑很快恢复了冷静,审查形式,比起身后源源不断涌进来的追兵,还是太后的宝座前,力量更为薄弱。
我呼喝一声,将手中的宝刀舞成了一阵风。
死去的侍卫被我一只手甩到了身后,总能给身后涌来的人造成障碍。
终于,我的宝刀砍断了那簌簌颤动的珠帘,刀尖挑向了太后的咽喉。
与此同时,背上一阵冰冷,随即便是挫骨的疼痛。
侍卫的刀,终于也砍到了我的背上。
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浑身的无力。
不能放手!
我蓦然反身,宝刀凌厉地将那侍卫的身子切成了两半。
他的双眼惊恐地睁大,右手尚且牢牢地握着大刀。
刀锋随着他的倒下,抽离了我的后背,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可是下一瞬,我的刀又架在了太后的颈中。
血淋淋的宝刀似乎已经染上了太后的鲜血,让追上前的人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