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日已过午,原来我到大迎军营中,已经这么久了。
阿继对连卓道:“告诉他们,她不会再回去了。若是他们同意停战,双方便退兵,若是不愿意,那么大迎大军,自当跟他们战斗到底。”
阿继的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又有十分的王者之风,分明不是一个糊涂人的样子。可是眼下这个说着人话的人,却被鬼附身做着非人的事情。
我挥着手中的刀在空中虚劈,激起呜呜的风声,我喝道:“容方铭继!”
连卓将军向我微微躬身,随即转身前去传令。
剩下一众侍卫包围着的我,和与我对峙的阿继。
若这种场面发生在大迎的皇宫里,若我还是因为一些恶作剧的小事跟阿继对峙,那我一定会打点起所有的精神跟阿继对立对视到底,因为那将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可是如今,我们的这种对峙,已经被赋予了政?治上的意义。
我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刀。
众侍卫不约而同地挺起手中的刀,意图对我的举止进行阻拦,生怕我伤害了他们的皇上。只是有皇上在跟前,众侍卫的刀都带着刀鞘。
我微微一笑,挥刀在周身一挥而过,所有侍卫手中的刀,都被我从中切断,一半被他们握在手中,另一半则叮当叮当掉落在地。
而不管是他们手中的,还是落在地上的,都还带着刀鞘。
众侍卫脸上变色,纷纷围上来保护皇上。
阿继立时制止:“都退下!”
我看着退下的侍卫,对阿继一笑:“这么锋利的刀,你不怕吗?”其实我是想对附身在阿继身上的人说,这么锋利的刀,一刀下去,你就魂飞魄散了,你不怕吗?
阿继只是摇头。那神情看起来不是害怕也不是不害怕,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怕不怕,怕什么。
这种神情让我深感惋惜。
我想,不管怎样,阿继或者那附体阿继的人,只要他们想带我回大迎去,事情就好办了。
正所谓无欲则刚,只要有欲有求,就一定有破绽把柄,那正是可以被挟持的地方。
而我,如今就是挟持阿继的那个把柄。
我又一次,要将自己当做人质了。
我心中暗想,这么多人在意我的死活我的性命,看到我自己胁迫自己,便紧张的什么似得,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因为说来说去,他们只是在意我的命,并不在意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就在宝刀将要架到我颈中的那一刻,我的右手忽然一软,宝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直直坠了下去,刀锋切入地面,没有丝毫声息。
阿继已然反应过来,将我的手从从刀柄上拉脱,看着我大声说道:“燕莺,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阿继的话,只是呆在那里,回想着刚才的那一瞬间。
那一刻,突然有一种感觉,让我觉得很熟悉。而且那种感觉,可以直达我的心里。
我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急速转身,极目四望。
不远处是大迎的将士围着我们,再远一点是千万军马和一座座营帐,而更远处,是天地相接一望无际。
可是茫茫天地之间,我都没有看到我要看的那个人。
我焦急地私下眺望,阿继问道:“怎么了?”
那种感觉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我怅然站在那里,无法回答阿继。
连卓将军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带来了最新的军情。
“大迎军营西大营,有一队郦国军马杀了进去。”
“西大营将军见敌兵来势锋锐,已命令西大营三万兵马合围敌军。”
“敌军约有万人左右。目前尚不知带兵的将领是谁。”
连卓的语气没有变化,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看向了我。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西大营的方向,忽然我低声惊呼:“纪云琅!”我太过惊讶,所以声音很低,低得几乎是只在心里呼喊,却没有发出声响。
是的,是纪云琅。
方才宝刀脱手的那一刻,我感觉到的,正是纪云琅。
那是纪云琅跟我之间,独有的那种心灵感应。
那种感觉让我胸前的伤疤感到尖锐的疼痛,一直疼到了心脏。
只是似乎纪云琅跟我离得太远,我只是隐约感到了之后,那种感觉便又消失。
但是在我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感觉的时候,我便已经可以肯定,西方带着大军突击而来的,正是纪云琅。
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纪云琅的消息,我几乎就要忍不住喜极而呼了。
可是我的头脑却越发地清醒冷静起来,这是跟纪云琅在一起的时候,我特有的一种头脑格外清醒的状态。
我立时想到了,带着一万军马、兼程从西南赶来的纪云琅,正被大迎的三万大军以逸待劳地围攻。
大迎主阵营对面的郦国阵营,虽然看不到,但可以听出来此刻没有什么动静。
由此可见冯大人他们还不知道纪云琅到来的消息。
我知道,只有冯大人他们收到了消息前去相助,才能帮纪云琅的一万军马脱困。
脑中思绪清明,似乎周身都有了更多力气。
趁着阿继等人未留意我,我一把提起宝刀,架在了我的颈中。
“阿继,给我快马,放我回去。”
阿继的眼光十分复杂,却又带着无可奈何。
烈日当空下这干燥的地方显得格外静默。
我纵身上了连卓牵来的马,却看见阿继和连卓也都上马,不声不息地跟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