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然,但她随即低头开始在地上摸索,下一刻,燕莺手中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用力砸了过来。
咬着我的狼松开了我的肩头,一声怒号,用力睁开了我的手,向着搬起石头砸中了狼腹的燕莺扑了过去。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的余裕里,我没有受伤的手从腰间抽出了短剑,正好一剑插进了狼的腹部。
狼性凶狠,腹部又不是致命之处,再加上我手上无力,这一剑并没有致之死命。那狼流血不止,却未倒翻在地,只是昂首嘶鸣。
我与燕莺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尽量避退着眼前这匹发狂的狼,再也不敢伸手去取出狼腹中的短剑。
明知前途必将遇上闻声而来的狼群,却又绝不能留在这里束手待毙。
燕莺扭伤了一只脚,我却被咬伤了一条手臂,一样的都是,再无缚鸡之力。
看着身后的饿狼拖着蹒跚的脚步再也无力追赶,我心中稍稍放心,忍着肩上的痛问燕莺道:“你方才……为什么犹豫?”
燕莺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一个人走。阿芜,我既担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害怕我一个人独自离开。阿芜,我刚才想到,我一个人走开,还是可能会遇见狼,心里就很害怕,总觉得还是跟你在一起,哪怕身边还有一只狼,也要好得多。”
我心中忽然一动,莫名的感动起来。燕莺的话很傻,若是爹爹问我某一件事,我说出了类似的话,爹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斥责我的。我所学到的兵法,是不允许我在有生机的时候,因为胆怯而选择逃避,甚至明知有危险也不回避的。更确切的说,是不允许我胆怯。
可是燕莺,却能够这样清楚地跟我说两个字,害怕。
燕莺的害怕,无意中亦流露出了对我的依赖,此刻虽然没有脱离危险,我却开始庆幸她的这种害怕。因为如果刚才燕莺逃走了,或许,我也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问你……你如果不能离开,最牵挂的是……是什么?”
燕莺扭过头来,目光与我相接,但很快又避开,低声问道:“阿芜,你不知道吗?”
我之所以这样问燕莺,是因为我看到了她在我催她离开的时候,目光中的动容。而我所能想到的原因,也都说了出来,爹爹,娘,还有,燕莺喜欢的那些东西,比如自由。
可是燕莺这样反问,却让我明白,还有什么原因,是我不知道的。
一直以为,燕莺是我除了自己以外,最了解的人,可是我这时候才蓦然发现,我其实还不算了解。
我很想问燕莺那究竟是什么,可以让她不顾害怕,可以让她那么动容。
然而,肩头的剧痛让我没有力气再开口,更可怕的是,我在一恍惚间,看见了前面不远处,夜色掩映中几点幽暗又油绿的光明。
那些光亮那么暗,几乎让我看不清楚,甚至我曾在看到的那一刻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我很快便知道,我们被群狼截住了去路。
忽闪的眼光,至少是四五匹狼在前。看来这些狼已经十足把握我们无处可逃,所以它们虎视眈眈,却只是瞪着碧油油的眼睛盯着猎物,喉间呜呜作响,却并不立时上前。
我伸手将燕莺挡在身后,轻轻解下身上的厚衣,交在燕莺手中低声说道:“裹在身上。”
燕莺叫了一声阿芜,却被我举起的手止住。
“燕莺,若是你现在立时就要没命,那你对牵挂的事情,会不会……后悔?”
燕莺的语气中明显的是惊讶,看来她绝未料到我会这样问,然而她的回答却满是坦诚:“会的,我至少要知道……”
“那就好!”在第一只狼对着我们扑过来的时候,我打断了燕莺的话,伸手用力一推,任由燕莺顺着山坡往下滚去:“燕莺,再冷再疼,都不能睡着!”
我自幼在军中,便受到谆谆告诫,日后上了战场,若是受伤,不管伤势再重,觉得再冷,都不能就那样睡着了。因为一旦睡着,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唯有咬着牙强撑,才有得救的机会。
我尚未体验过那样的困境,不战而逃的我,也从未受过什么真正的重伤,可是我还是在最后一刻,将我信奉的真谛,告诉了燕莺。
而我,赤手空拳,凭着本能,在与扑过来的狼搏斗。
我当然知道,我终究是打不过它们的,早死晚死,迟早都是免不了的,可是我依然希望,横竖是死,我的抵抗,或许能给燕莺争取一些时间。
狼的牙齿逼近我的咽喉的时候,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了许许多多的人,爹爹,娘,燕莺,三皇子,吴圩将军,还有,云良。
我被燕莺失手刺伤、倚在树下发烧、三皇子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的情景,还有,吴圩将军的营帐外面,云良凑在手足无措的我的耳边,低声嘱咐的情景。
三皇子和云良都在对我说话,他们对我说了同样的话——那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问个清楚了。
我听见了嗖地一声响,我想,我已经被狼咬住了。
狼温热的鼻息还在我脸庞,带着尖利牙齿的嘴巴还没有闭上,我却听到了凄厉的哀鸣,然后,离我最近的那匹狼,软软伏在了我的身上。
围着我的另外几匹狼同时发现了异动,转过身去,却也都在几乎同时,在不住的“嗖、嗖”的声响之后,哀鸣着倒在地上。
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