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死了吗?不,没有,她突然愣住,猛的想起些什么,整个人浑身一震。
记得一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秋狩,那次出了意外,他们无意间到了一个地方,那里住着一男一女,相依为命。
女人眼瞎,吼哑,面容尽毁,甚至疯疯癫癫,让人唏嘘。
但是那个男人,俊美的五官,无可挑剔的容貌,尽管已至而立之年,也掩不去那浑身上下的尊贵气质。
是他,她的裕王叔,那么说,他身边的女人是……
脑海里突然浮现云府灭门那一夜的画面,记得那个女人是怎么对待母后的。
形态,容貌,遭遇,还有那个人,突然一切都对上了,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说明母后还没死,她还活着。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盈满了喜悦,却又无端感到内心刺痛。
就算母后还活着,现在的她,又该怎么去面对她,她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心头的血已经染红了整颗心,刀绞般疼痛。
“姑娘?”,男人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她。
“我跟你回去……”,一句话,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跌倒在地。
他心中一急,几步上前抱起她,却发现这个女子身体瘦弱的不似常人,重量更是轻的吓人,想到她这两日受得那些苦,心中突然升起无限怜惜。
自己是在小渔村待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争斗和黑暗。
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儿,又是怎么被折磨成这般模样的。
这一夜纠缠了许久,她好不容易才睡下,但是本就没有康复的身子,因为悲伤过度,加上又染了风寒,越发严重起来。
自流产后,她的小腹时常疼痛,但这回却疼得她连昏迷都不可能,冷汗几乎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咳得也越来越厉害,每日里吐的血越来越多,她也不甚在意,那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她眼看着叶修为她忙里忙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昏昏沉沉的睡着,不知时日,但是每当她睁开迷蒙的睡眼,都会看见男人静默的侧颜。
她知道,他一直守着她,仿佛不知疲倦般。
可是她太自私了,总想逃避现实中的一切,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来,也不愿说话,吃东西,每次他都只能给她灌些小米粥,勉强维持着。
他给她讲了许多的故事,他以为她没有听见,其实她都听见了。
他叫叶修,在西楚待了许多年,也曾在朝中任职,可是后来,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刘泰贬谪,排挤出了朝廷,甚至遭到追杀。
他为了避祸,带着老母亲来到了这个小渔村。
刘泰这个名字,不管过去多久,她都不会忘记,此刻再听人提起,当年的一切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依旧是那么令人愤恨。
刘家势力纵横朝野,府下门客无数,又握有军权在手,已经直逼天子威望。
迫害忠良,残杀百姓,圈地卖官,无恶不作,可是偏偏上座那位却无力惩治他们,只能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听到这些,她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恨意升腾。
缓缓握紧了拳头,她呼吸急促突然起来。当年她曾说过,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可是结果,却放任他们逍遥了这么多年。
既然老天几次三番让她活下来,给了她报仇的机会,她又有什么理由辜负。
如此,她再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昌平公主,也不是那个被人欺辱的南越宸妃,从现在起,她就是从地狱而来的冤魂,嗜血鬼魂。
是向他们索命而来,每一个对不起她的人,她都要他们用鲜血来抵偿。
明晃晃的烛火里,她睁开了眼睛,看向四周,男子静静的闭着眼睛,眉头皱着,似在忧虑着什么。
她忍不住抬起手,为他抚平了眉目。
男人惊醒过来,见她睁开眼睛正看着她,心中漫上一阵喜悦:“姑娘,你终于醒了。”
他显得很激动,一不小心带翻了身边的杯盏。
“谢谢你,叶修”,依旧是沙哑难听的嗓音,每说一句话,喉咙上都好像是火烧一般。
她想,是因为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开口了吧。
男人突然愣住,不知是因为她叫了他的名字,还是因为她口中那句感谢。
“不用言谢,只要你没事了就好”,他显得有些笨拙,面对一个女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叫无心”,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那两个名字都已经不能再用了,从今以后,她就叫无心,表姐承受过的一切,她都要一一体尝。
无心之人,亦再无情。
“无心,无心姑娘”,叶修的反应就跟她初时听见这个名字时一样,显得那么震惊,无法理解。
是啊,正常的人,谁会取名叫无心呢?
这个名字太过悲伤凄凉,也太过冷漠无情,让人无法靠近。可是其中的缘故和苦楚,又有多少人能明白。
他们也只不过是看看热闹罢了。
“你照顾我很多天了,去休息吧,我不会再寻死了”,淡漠开口,她闭了眼睛。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叶修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烛台前。
他想着,熄了灯她会睡得好点,可是却被女子急声阻止。
“不要熄灯,好吗?我怕黑。”
一句话,就让他揪紧了心。他知道,她是害怕做噩梦吧,她的睡眠总是不安稳,总会被各种痛苦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