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恩寺,沈步月还没来得及脱下男子衣裳,便一路走进了顾太妃的房间。顾太妃门口向来是有几个会武功的小尼的,此时见她如此来势汹汹的样子居然没有阻拦,只低头恭敬的行了礼,让她一路走到顾太妃身后。
沈步月走到近前,看着顾太妃安静的背影,按捺住鼓动的怒意,到底还是先行了一礼:“步月见过太妃。”
“回来了?”
顾太妃声音冷静,只是始终不曾回头看她。但还未等沈步月开口,她便接着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沈步月再也忍不住,略高了声音:“太妃知否今日薛进会在宛城?”
“知。”
“宛城与京都相距千里,太妃是否早就知道他已经来了宛城?”
“是。”
“太妃此举,究竟是何意?”
顾太妃此时才转过身来,六年的时间足够让沈步月长大,可也足够让她苍老下去,她那双似乎总含着春水的桃花眸子,已经被大漠的风沙折磨的失了光彩,只有那里面对于京都和复仇的渴望,让她的眼睛支撑着没有完全黯淡下去。
“是为了试你。试你是否真正长大成人,能够忍耐住手刃仇人的诱惑,即便是仇人身在眼前也能为了长远计暂且忍下。”
“试你,是否能够重返京都。”
顾太妃甚少说这样长一句话,但是比起这个事实,这句话之后的意义更让沈步月心惊。
她望进那双不再平静不再含情的眼眸。
“步月,是时候了,回到京都。天家已经用太子府和尚书府的血为代价,安详了太久了,你已经长大,足以开始大计了。”
沈步月没有说话,但是六年前在她眼中烧起的火,被岁月吹拂被风沙掩埋的火,此刻又终于烧了起来,烧的比六年前还要烈还要高涨,让她连藏在衣袖下的手掌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她等这一天何尝不是等了太久?
顾太妃走到沈步月身边,微微抬头看她,僧帽下的眼睛难掩几许光亮:“过几日郑少将军便要回来了,此次行军之后他应该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出征,便让他跟着你去涪城吧。”
沈步月心神一动。除了这次薛进会在宛城的事,京都里的消息顾太妃向来是会第一时间告知她的,所以她知道,三皇叔一家下个月要去涪城微服出巡。
按祖上训诫,大烨的皇帝每隔一段时间是要微服出巡的。为的是让皇帝居于庙堂之高也要时时不忘黎民百姓。但是祖训对于时间并没有规定,所以历代先皇微服出巡的日期都不固定,一年一次者有,几年一次甚至十几年一次的亦有。不过自当今皇帝登基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听闻是因为他的长女沈相月快要出嫁了,长子沈相宁也临近成年,所以特意挑了风景如画的南城涪城出巡,权当是慈父一番拳拳爱子之心。
“一别多年,沈信也该有诸多变化,你该先去跟他打个招呼的。”
沈信是沈步月三皇叔的名讳。沈步月点点头,几乎要耐不住心脏的颤抖。
已近夏日,大漠里也少有的出现了几天晴朗天气,太阳亦不是很强烈。沈步月换了一身短打,在庭院里研习武功身法。她的武功是六年前便由将军府里的人教导的,虽然会的不多,但毕竟有名师教导,习得都是个中精髓,因此虽然只学了几年,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不过为了不使身形发生改变,她只习了武功心法和一些暗杀的功夫,以作自保和疗伤之用。
耳边有轻微的破风声传来,沈步月倾耳去听,手中却捏紧了一把暗器。
声音越逼越近,沈步月站直身子闭上眼睛认真听着。
左肩。
沈步月睁开眼睛一个闪身,躲过对方一击,同时用快速用肘击向对方腹部。然而对方身形更为敏捷,她还未完全攻出那人便已经闪身躲过,再接着便是凌厉一击落向胸口,沈步月似乎早已经知道一般的躲了过去,然后迅速退到安全距离,手中十几枚暗器连发。
来人躲闪不及,竟运功凭空而起,而后气急败坏的大叫出声:
“沈步月!”
沈步月笑意盈盈的收回手,无辜的摊了摊手:“郑少将军轻功见长啊。”
身着浅青色衣衫的少年怒目圆睁的落地,一脸凶相的瞪着她:“你正经功夫没怎么学,怎么这些暗功学的这么好,我看再过几年都可以上刺客排行榜了!”
沈步月与他多年情谊,自知他心性便是如此,被凶了也并不生气,更何况确实是自己对他下了点小小的黑手,所以心情很好的笑着道:“还是郑少将军承让了。”
然后扔出手里最后一发暗器。
郑弘轩根本没防备她还留了后手,低着头没来得及躲,便听自己的衣角唰的一声裂开一个口子,然后便见一片衣角飘飘摇摇的落到了地上。
“沈步月!这可是我娘新做的衣裳,第一天穿出来就被你弄坏了,我娘不知道要念我到什么时候了!”
沈步月一脸无辜的摇摇头:“谁让你一回来就试我功夫,我自然要做出点样子给你看看我的长进。再说了,谁知道你那衣服就是夫人做的?”
其实光看那针脚,沈步月便知道那是不善女红的将军夫人做的,但谁让他一回来不声不响的就搞突袭,她才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郑弘轩被她气得支支吾吾的说不成句,只能是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他已经二十一岁,上战场也已经有七八年,从小混迹在军队里的男孩子一急起来是什么荤话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