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梅出府门的时候,身着玫红色长袍,肩上搭着七彩霞帔,衣袍曳地,辅以金铃于长袍后摆之上,每迈一步,均伴有金铃叮当之声,是为好兆头。
她梳一紫金髻,长发尽数盘在脑后,头上戴着高高的凤冠,耳畔坠着两颗夜明珠,那是兄长赠与她的陪嫁。品茗将鲜红的盖头罩在凤冠之上,盖头形成凤冠的形状,每一角都坠有叶片状的红玉,配着高高昂起的凤冠,颇有皇家气派。
太子府的花轿早已在门外等候,朱漆大门上挂着大红的条幅,惜梅迈进轿门的时候,只觉鞭炮声震耳欲聋。伴着传旨太监的一句“新娘起轿!”六名轿夫抬起花轿,后面跟着大队的礼乐班子,一时间苏府之外可谓热闹非凡。
虽是如此,但人人都明白,所谓侧妃,便是妾室。是故即便是天家气派,也不能违反了祖宗体制。
侧妃不可用大红色嫁衣,也不可乘八人花轿,而太子也不可以像寻常人家娶亲那样亲自到府门口来迎亲。
同是新嫁娘,又能奈何?
四位侧妃,同时入府,果是喜上加喜。
同是纤纤弱质,终身之事,大喜之日,总逃不掉心中不甘。
却能奈何?
已訫年十月,苏氏女入太子府,半月后,得封良娣,为从三品命妇,得伴太子左右。
自明将惜梅封妃的事以加急书信送至化州,信中没有多说什么,除了关心父母大人安康之外,便只有惜梅的事了,对于苏鸿羲来信提到的续弦之事只字未提。
书信来得飞快,听得惜梅封妃之事,苏府上下一片雀跃,府中向来清净,这确是难得的喜事。
因为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便是只要一切自然,待圣上百年之后,惜梅便可成为真正的皇妃,真正的天家贵妇。
苏鸿羲夫妇均是安了心,在给儿子的回函中,他又一次劝道:“尔弟考取功名,姊妹终身之事皆已定,父为官多年不曾结党,汝生母往已久,嫡母亦待汝不薄,实无愧对祖宗之事。
而今将过而立之年,尔何能置苏氏于不顾!”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最后他写道:“稚子年幼,尔能见家室之重,方为孝道,不愧祖上。”
两日后,自明收到父亲的回信,打开一看,信很长,但只有一个意思,便是要他续弦。
自明万般无奈,索性不回信,省去父亲唠叨。在他心中,或许是发妻的亡故让他体会到世事难测,又或者是乐在逍遥,总之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
因为以他这样的年纪,又仕途得意,该不会有厌世的情绪的。
一晃几天过去了,苏鸿羲没有看到儿子的回信,心中惦念。又是十几日过了,自明依然没来信。二十几日,依旧是如此。
苏鸿羲盼望儿子的回信,整整盼了一月有余,他期待着能看到自明在回信中提到续弦之事,然而这的确只是他的期冀。
慢慢他已明白,自明之所以迟迟不回信,大抵就是怕他重提旧事。因气不过,将此事说与夫人听,苏夫人只道他年轻不知事,或许有一天自己想通了,到那时全然不需父母催促,他自己便会考量,苏鸿羲听此言也只得作罢。
自明不曾想过,父亲盼望着自己的回信,从连雨的秋日,到落雪
惜梅的事情已经不再能提起苏府里每个人的兴致了,有时往往就是那些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致,极大的膜拜的事情,它的热度消弭得也像来时那样快。
化州的人们大抵只会在提起这事的时候,加上一句:“我们节度使大人的千金是太子的侧妃!”
浮华,或许不过尔尔
已訫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的化州,满城飘雪,不知不觉间,已经入冬。疾风卷起正在降落的雪花,直扑向过往的行人。
每一户人家的屋顶上都落满了雪,起初是薄薄的一层,渐渐地,伴着风的介入,一边融化着,一边迎着下落的新雪,若有似无地叠加着。
天色晦暗,全然不是白日里的样子,只余落雪澄净无瑕。也因此,整个化州都被摇曳着的烛光笼罩着,一片冬日里的祥和。
落雪飘着,飞舞过化州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座山峰,在每一条江河,每一条溪流中落下痕迹
在鼎洲舫不远处,有座极高极缓的山,名叫甫桦山。
世间山峰,要么奇险陡峭无比,要么便是平常的低平山丘,像甫桦山这样高耸入云而又徐徐向上延伸的山却是极少,尤其是,此山风景瑰丽,无论是何季节,均有细流从山顶垂下,且连年不断,直接汇入山麓的小溪,周而复始。
山腰生长着世间难得的九柳。
所谓九柳,乃是世间难得的药材,可治体内重创,然而此药虽然珍贵,却只在采摘半个时辰之内能够发挥药效,也就是说,这九柳虽说是疗伤灵药,但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它也不过就是传说中的奇药,可望而不可及,仅此而已。
从甫桦山的山麓,向上攀登,渐渐地能看到建在那山腰之上的府邸。
那是一长列别具一格的房屋,近看似是一座偌大的别苑,府门的匾额上刻着“忻府”二字,黑漆印记之下,似有浓墨重彩。
这便是忻英资的父亲忻修平在世时修建的别苑了,多年前他来化州时,便是住在此处,而后的义兰山庄,却是后话了。
雪终于停下来了,忻府之中,一男子身着深蓝色长袍,头发高束,冠以紫金发冠,剑眉入鬓,双目如星,正在回廊处作画。
只见他左手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