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答应去请潘知远了,邓太后才算放下心来。
眼下肃宗登基才两年,这潘知远一请辞,京城接二连三地出事。就算跟肃宗没有什么关系,心里本来就有不满的人,一定会乘机闹事。
而且,这天子岂是那么好做的,自然有人会把这些事情的责任,归到肃宗头上。而邓太后的一切权势,都是来自儿子肃宗的皇位。
所以,她对肃宗的位置,看的可能比一切都重。或许在邓太后眼里,这个皇位的重要性,还超过了儿子肃宗这个人。
肃宗和邓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出去,这天下,这京城,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的。京城这么一地动,不知道有多少伤亡。这么冷的天,衣食起居,又是一件大事。
钦天监的监正高守谦,这会儿正颤抖着跪在乾清宫的前面请罪。肃宗见了,一眼睛都懒得看,直接就奔着上书房去了。
魏明这会儿已经回宫,跟在肃宗身边,把高守谦跟他说的话,从头到尾再跟肃宗说了一次。
据说这次地动,高守谦年底的时候预测到过,只是往上递的折子,却不知道被谁给压住了。只说今年这般顺利,又是新年新气象的,不让往上递这样不吉利的折子。
听了这话,肃宗的气才稍微顺畅了一下。他在上书房的时候,心里都恨不得要砍了监正高守谦了。这会儿听了魏明的话,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魏明看了一眼跟着肃宗出入的刘芳,也不多说话,瞟了一眼,径直跟着肃宗进去了。反而是刘芳,微微哼了一句。
魏明是太后派到肃宗身边的,自小就管着刘芳和宋宝这些人。现在肃宗有了跟邓太后打擂台的态度,刘芳这样性格张扬的人,自然按捺不住,先行挑衅起魏明来了。反而是魏明为人沉稳,并不怎么接刘芳的茬,事情也就没怎么闹起来。
肃宗一行人进了书房,里面已经候着好几个内阁大学士了,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首辅霍君实。
过了年,霍君实就已经六十八岁了,离古来稀的七十岁,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了。到时候,肃宗也可以选一个自己中意的首辅了。
只是这两年里面,肃宗对这个帝师加首辅,还得尊敬有加,博一个尊师重教的美名。眼下的肃宗,手里还没多少功绩,手里能打的牌,也只有孝顺尊师这些传统美德了。等他真掌握了权力,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帝王,那会儿,这天下才是他的天下。
肃宗看了一眼白发巍巍的首辅,心里慢慢压下了愤怒。刚才魏明已经跟他说过了,钦天监监正一早就预测到今年年初的地动了,只是有人拦着不让上报。而这个拦着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首辅霍君实。
每个首辅都有自己的毛病,而霍君实的毛病,就是跟皇家离的太近了,最后觉得自己不是臣子,反而是皇帝的师傅加长辈了。
当然,霍君实的的确确教过肃宗,可是,他同时也是许多皇室宗亲的师傅。如果非要讲个什么师徒关系,霍君实的确是帝师。只是,这层师徒关系,在以前并没有给肃宗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得到更多的训斥和磨炼。
霍君实一开始并没有选择站队,直到贺家覆灭,贺太后一系的人被清理干净了,霍君实才在矮子里面拔将军,站到了肃宗这个三皇子的身后。而霍君实的大女儿,也是那个时候嫁到邓家,做了承恩公府的儿媳妇。
或许是希望过高,霍君实对肃宗一向没有什么如坐春风的态度,只有更加严格的要求,更加严苛的挑剔。
所以,总的来说,肃宗这方面对他们的师徒关系,并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这会儿又听说,地动本来可以预防的,被首辅霍君实的人给拦下了,肃宗自然把这个错,怪罪到霍君实的头上去了。只是眼下的肃宗,还不能表现出心中的不满,看来这皇帝,也不容易做啊。
肃宗在心里平心静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吩咐魏明,“让高守谦起来吧,这事他也有责任,就算有人说不吉利,他这个做监正的,还是得来跟朕说的。”
这话,说起来是给高守谦的,却是给在场的首辅霍君实听的。
魏明自然明白,肃宗一说完话,他就出去请高守谦了。
“首辅,”肃宗说,“这次的地动,高守谦说了,应该还有一两场后续,到时候,还得麻烦首辅照看京城的百姓了。衣食住行,还有粮米药物。”
这些事情,都是细枝末节的低微工作,本不该首辅负责的。可是,霍君实也知道,这会儿肃宗的心情,估计十分糟糕。否则,他一向都称呼自己东江先生,这会儿却很疏远地喊首辅了。
可是,霍君实当首辅的时候,肃宗还是个兢兢战战,事事小心慎微的三皇子。别说太宗没有看好肃宗,连霍君实这个当首辅的,都没怎么看好他。
虽然现在肃宗已经登基两年了,霍君实心中,对他的尊重和敬畏,却还没有建立起来。面上虽然十分尊敬,可霍君实心里,却只有提拔自己的太宗皇帝。
这对师徒君臣,就这么各自戴着面具,一个压抑心中的不满,一个压抑心中的轻视,讨论好京城地动的处理细节。如何安抚百姓,如何摆设粥摊,如何延医布药,甚至,如何加强防备,以防有人趁乱放火抢劫。
商量好一切,霍君实一身疲惫,带着次辅和几个大学士,出了乾清宫。这地动,据说今晚还有一次,他们实在没有时间抱怨,只得匆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