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不过是摊子多,想要什么都有,看久了就没什么新鲜的了。”老大爷随口应付着,“不过啊,近日冷,病的人多,金水西街酒坊的云家俩姑娘每日早晨都在西市施药酒,据说还是开封府公孙先生的方子。若是赶得早,你们还能讨到一碗喝。”
“这听起来有点意思。”徐庆摸着下巴,咂吧咂吧嘴,问道,“那药酒有用么?”
“嗨,别说啊,还真有用!”老大爷笑得爽朗,“老汉喝着过一次,云姑娘的药酒啊,喝完真是心气顺畅,精神百倍。这大冷天的,喝完瞬间就暖和有劲了,抗寒又防病。”
“真这么神?”徐庆咂舌,满脸写着不信。
老头一手把做好的糖人递给徐庆,一手接过钱,仔细揣起来:“老汉诳你作甚。你这时候去,定能讨着一碗。觉着不对你回来找老汉,老汉把糖人钱退给你。”他笼了笼手,望向金梁桥的目光颇为悠远,似乎能一眼千里看见西市似的,顿了顿,再开口时话里已带上向往之意,“这时候去,还能看见开封府的展护卫,那可是被当今圣上金口御封御猫的大人物……唉,也不知谁能得展大人做女婿……”
老头感慨完,再抬眼时,面前的客人已经没了踪影。
不过片刻功夫,这会天更阴了,零零星星下起了小雪。
行人步履匆匆,在这大冷天里,就如脚下生风一般,谁都不愿多停留一会儿。
徐庆一手拿个猴,一手拿只猪,兀自啃得欢乐,半点看不出冷的样子。
白玉堂悠哉悠哉,路过什么都懒得抬眼,眼见着雪愈发大了,才从腰间摸出折扇,悠悠展开,挡在了头上。
徐庆脸上的难以置信半分都不遮掩:“五弟,爷们家家的,还怕雪打么?”
“三哥,这你就不懂了。”白玉堂假装没看见徐庆一脸鄙夷,凝重认真道,“你可知为何你年逾而立还是孤身一个?”
徐庆撇着嘴摇了摇头。
白玉堂微微勾唇,收了扇子,轻轻在徐庆厚实健壮的肩膀上敲了敲,露出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
“……”
徐庆余光瞥见路过的大婶小姑娘都频频驻足往这边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行,你俊俏,你有理!
他白了弟弟一眼,三下两下啃完手里的东西,勾住白玉堂肩膀:“听方才那老头说的还挺有意思,走啊,去找那什么云姑娘讨碗药酒喝,强身健体!”
白玉堂不假思索地拒绝:“爷年轻力壮的,身子又不虚,和半截黄土埋着的人抢什么药酒。不去!”
可说着话的功夫,他们转过个弯,就看见了开封府的衙役,和一众吵吵嚷嚷的男人女人。
“哟,五弟,这是冥冥中注定有缘啊。”徐庆一看,乐了,前边不就是那老头说的施药酒之处么。
眼前还算颇有秩序,一众人围成一圈,男女老少都有,挤挤攘攘也不嫌冷了,争着吵着“给我一碗”。
“我还想着开封府衙役怎么在这,啧啧,”徐庆摸着下巴,“没了官府的人在,可不得闹翻天。但我怎么没看见展昭呢?五弟,你见着了吗?”自己嘟囔半天,没得着弟弟的应声,徐庆心下疑惑,转身朝白玉堂看去。
白玉堂正凝眸望着某处。
徐庆顺着他的目光看,只能看得见围城一圈的黑压压人头,不禁头皮发麻,下意识撞了白玉堂肩膀一下:“五弟,看啥呢?”
“没什么。”白玉堂移开视线,轻声道,“糖人买完了,热闹也看了,走吧。”
说罢,竟不待徐庆回话,逆着人群先行离开。
“哦。”徐庆挠挠头,隐约觉着有什么不对,又抻着脖子看了一眼。
人群涌动间,这回他看见了个淡红色的斗篷边,以及一节只有年轻姑娘才有的纤细手腕。
那节手腕白得隐隐泛青,徐庆转念一想,明白了——约莫是小姑娘爱美,大冷天穿的少,冻得。
他快步跟上白玉堂,却正巧错过了那姑娘站直身子后,露出的大半张脸。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注)”
白玉堂蓦地想起了这么一句。
他眉峰微动,一双桃花眼里含了淡淡的笑意,神色却不动,只“唰”地展开折扇,显出扇面上潇洒遒劲的七个大字——
fēng_liú天下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