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是倒过来的大海,拖长尾巴的白云是游弋的鲸鱼,
童烊给颜双耐心地讲每一处土地是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他小时候这座提车场还是座小花园,后来被拆除,花园里的母子雕塑搬到城区后的海边儿,建了新的景点;那边是一条长长的商业步行街,后来被马路截成两段儿。
颜双点点头,从童烊的手背向上看,马路对面是灰白色的建筑群,一个破旧的大门,掉色的楷体写着一所中学的名字。
童烊顺着她的目光,猛地愣住。
“那是十六中?”颜双问得漫不经心,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学校的角落里听见几个顽皮的男同学堆在一起嚼舌根,童烊是十六中毕业,怎么可能考得上h大,话里话外都是讽刺,都是难堪。
童烊只是短暂的停顿,很快就坦然点头:“是,听说现在被私人买下来要改成高考复读的校区。”
“哦……”颜双点点头,不再多问。
童烊勾住颜双的手指,进而变成交握,颜双颤一下,还是乖乖地皈依。他好看的眼睛里是女孩儿微微侧着的脸颊,细碎的刘海儿下是上翘的睫毛,像是两把乌黑的小刷子。
颜双的眉毛不自主地皱起来,眼睛里满是疑惑,她别开脑袋掩饰,既然童烊不想说,她自然不会多问,她会等他慢慢告诉自己。
童烊察觉到颜双的犹豫,像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他伸手摸了摸颜双的脑袋:“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颜双眨巴着眼睛,使出装傻大法。
童烊拿她没办法,两个人躲在水泥台的阴影里,和光线形成一个折角,他挑眉毛,有点无奈的语气:“你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在这儿上学。”
颜双吓了一跳,故作镇定地嘴硬:“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上过学?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也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也太傻了。
童烊不追问,只是纵容地看着颜双,又看看对面的十六中,旧旧的牌子快要被拆掉,他心里到是没有多么大的起伏悲伤,不知道他有什么心思,这个地方带给他的记忆本就苍白,当时一心想着逃脱,不知疲惫地在指向天空的建筑里画着无聊透顶的试卷,终于能够得以逃过,再次回想起来便是沉默。
那时候他还在一所较好的中学,升学率稳定,学生和老师之间也算是和睦,童烊在班级里虽然不是最突出的,但是成绩也算中上,加上平时认真努力,老师都挺喜欢他。
是不是生活平静到了极点,总会有什么东西来打破他。十九岁的童烊回想起那个时候,不由得这么感叹。
隔壁班有个长相水灵灵的姑娘,姓郝,叫郝琪琪。穿着校服的模样也招人喜欢,扎两个辫子,课间操下楼的时候,总会在小路上晃来晃去,金色的阳光勾勒出好看的身影,惹得走在边上的男孩儿不时偷瞄。
但那时候的童烊就是个小呆子,还是个长得挺帅还挺乖的小呆子。来来回回,不懂漂亮女孩儿一再和自己制造偶遇是意味着什么。
一次上体育课,后半截是休息时间,童烊把外套披在头上,找个阴凉的角落捧着习题本去做题,郝琪琪突然出现在他对面,吓得他魂飞魄散。童烊哪儿都好,就是一跟女孩儿说话,就容易人体智障,他红着脸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你你干嘛?”
郝琪琪舔舔嘴唇,看着童烊的模样自己心里也有点羞愧,她支支吾吾好里翻出一块儿彩虹棒棒糖,递给童烊:“喏,给你的。”
“……给我的?”童烊后知后觉,总是慢半拍,那时候他和郝琪琪还不认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东西。
“对呀,你拿着。”郝琪琪脸都红到了耳根,估计也后悔自己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小傻子。
童烊摇摇头,他从小被教育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郝琪琪急眼了,她眼珠子里硬生生地掏出来一沓厚厚的数学试卷,有点别扭地说:“其实我是来叫你给我讲题的,不是怕你不给讲嘛,才会拿了棒棒糖送你,你是不是要拒绝我啊?”
呸,她其实只是要送个棒棒糖啊,谁知道童烊呆到家了,她才灵机一动想了个这个法子,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童烊松一口气,叫他讲题比叫他收女孩儿的礼物容易多了:“好啊,你要问那个题?”
郝琪琪手忙脚乱地翻一页,胡乱指着:“就是这个,难死了。”
“可是,这个还没学啊——”
“哦哦不是这个,是前面这个题。”
“这个是基础题啊。”
童烊不开窍,干巴巴地给她讲题,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讲完之后他看着郝琪琪傻傻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同学,你听懂了吗?”
就像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讲完一道题,全班同学无一吱声,全都呆呆地看着黑板,哪个老师不心虚啊?
郝琪琪才反应过来,从童烊的脸上移开目光,点点头:“我明白了。”
童烊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是不是有东西,不然她怎么老是盯着看。
郝琪琪拿着彩虹棒棒糖,非要塞到童烊手里,说这是谢谢他给自己讲题,童烊正要拒绝,但是他一抬头,正好看见郝琪琪一副“你要是拒绝我就哭”的表情,还是为难地收下了。
郝琪琪总算露出了笑容,临走的时候拽着童烊的胳膊晃来晃去,像是撒娇的树袋熊:“童烊,我以后能不能经常来问你题啊?”
童烊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