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邦,刁斗声声,一更天至。
已经进入丑时,北城门口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
邓稷沉稳的跨坐上马,清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后,淡定问道:“诸公,可愿随本县前去一赏夜色?”
黄整和潘勇二人,已决意站在邓稷一边。
此时听闻喊杀声渐渐息止,两个人的胆气立刻抖了起来。
在刚才,他们可是下了赌注,而且是以身家姓命下的赌注。为什么会选择邓稷?他们也说不清楚。
也许就是因为邓稷所展现出来的那种风轻云淡,让他们感受到了信心。
一个杀戈果决,能无声无息干掉海西一霸的人,断然不会莽撞。既然邓稷不担心,那就说明他已有把握。黄整和潘勇,一辈子行商,又岂是没有胆色的人?只不过此前他们运道不好,只能躲在小小的海西县城里,小打小闹。而现在,他二人有一种感觉,他们的运道,来了!
而其他人,则表情复杂。
有的后悔,有的畏惧,有的愤怒,还有的……芸芸众生相,此时此刻,在众人脸上表露无遗。
王成则静静的看着邓稷,脸色灰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抿着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丝悔恨。
其实,他有机会!
他原本有机会和邓稷和平相处,甚至可以改善郁洲山那些父老们的生活。
可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邓稷命人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并给他牵来一匹马,让他坐在马上。
一个家奴为他牵着马,跟随在邓稷马后,其余人大都选择了步行,其中也包括黄整和潘勇。
一路过去,还没有走到北城门,就问道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王成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皮子低垂着。
而黄整和潘勇,却在这时候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
他们相信,过了今天晚上,他们会成为海西县城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商人的直觉,让他们选择了邓稷。可没有想到,这回报会来的如此快,而且是如此的丰厚。
不过,他们在得意的同时,又暗自心惊。
偌大的海贼,肆虐广陵多年,竟然在这一夜之间,覆没了?
邓稷谈笑却敌的本事,令他们感到无比敬重。
特别是当一行人来到了北门长街的时候,满眼的血腥,遍地的残肢,让众人一个个心惊肉跳。
“啊!”
一个耆老突然大叫一声,险些坐在地上。
因为他一不小心,脚下就猜中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只断手,那手掌断处还流淌着鲜血,指掌发白,看上去格外恐怖。平曰里养尊处优的耆老,看到这一幕,焉能不感到恐惧?
几十名执法队员,正在清扫长街。
大扫帚一呼拉,浸泡在鲜血里的浑圆豆粒,便滚入街道旁的地沟里。还有一些人则正忙着搬运尸体。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叠摞在北城门的空地上,鲜血顺着尸体堆,流淌不止。整个北城门的青灰色地面,此刻已变成了暗褐色。在火光照映下,透着几分骇人之气。
“友学,都结束了?”
邓稷在城门下,仰头叫喊。
城门楼上,露出了濮阳闿的面容。
“县令放心,都已经结束了……友学有些困倦,所以睡下了。
为了今夜之事,他已有多曰没休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天亮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难道是曹朋?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黄整潘勇等与曹朋有过交道的人听了濮阳闿这一句话,再看邓稷的表情,似有所觉察。
回想当初成立行会,曹朋在飞扬阁上,轻描淡写便使得九大行首低头。
黄整和潘勇相视一眼,忽然笑了!
也许,在这海西县城里,最可怕的人不是邓稷,还是那位有海西第一衙内之称的曹友学吧。
早就知道,那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如今看起来,他不仅是不普通,还是个心狠手辣,思绪缜密之人。
这样的人,只能结交,而不能得罪。
经商这么多年了,什么人会是什么样?黄整与潘勇还能看出一二来。虽说曹朋现在只是已一个幕僚的身份,在邓稷身边效力。可是曹朋的将来,一定比邓稷更远大,更无法估量……英雄当识于未发迹时!
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内容。
————————————————————————天亮了!
海西百姓一个个走出家门。
昨夜北城门的喊杀声,让他们心惊肉跳。
本以为,海贼会袭掠县城。哪知道没多久,便听到有执法队的成员沿街呼喊,不许百姓走出家门,否则生死勿论。
难道说海贼输了?
怀着疑惑,同时又有些兴奋的心情,海西百姓渡过了漫漫长夜。
可是当他们走出家门的时候,这海西县城,已经变了模样。
北城门门楼下,堆积着近千具尸体。
一千多名海贼蹲在城墙根下,被绳索一个连着一个的套住。
在他们跟前,还有一排焚尽的篝火残迹。在百名武卒的注视下,这千余名海贼一动也不动。
城门楼下,还竖着一根旗杆,约有门楼高。
那旗杆上悬吊着一具尸体,有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那尸体的来头。
“是薛州!”
“错,这不是薛州,是郁洲山黄巾豪帅,管亥。”
“管亥?”
看守旗杆的人说:“薛州另有其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