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泽,以红水集为中心,共有三十六个汉家部落。
这三十六个部落,是依照当初汉军编制所建,以留在河西的汉军为主体,招揽屯民,形成了一个读力的王国。平曰里农耕游牧,自给自足;若遇到羌胡挑衅,三十六个部落齐出,共同抵御。从某种程度上说,红泽汉民的生活方式,已经很接近贾逵所言的军镇雏形。一旦遭遇危险,三十六部落汉民,全民皆兵。
如果不是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也许河西汉民早已经被羌胡吞并消灭。
曹朋喝着马奶酒,听着李其的介绍,对红泽的状况,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其实也怪不得那些孩子们,从永初元年开始,至今几近百年。
红泽三十六部从最初心向汉室朝廷,到如今……我听说,一开始,三十六部屯民期盼着朝廷大军重归河西。然而这一等,就是百年,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代人了。
这百年来,朝廷一遇到麻烦,就会从红泽三十六部抽调兵员。
当年的奉义军中,就有三千人来自红泽;可是先零羌被灭之后,奉义军随之解散。三千子弟死伤殆尽,能活着回来的,不过寥寥。朝廷,着实寒了红泽人的心啊。”
李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流露着一丝悲伤。
似他们这些人,才是真的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报,流离于边塞,胡人不愿意接受,朝廷甚至已经忘怀,是一群实实在在的可怜虫。
“当年,段将军曾建议朝廷,征发十万大军,河西可定。
那时候红泽人何等的欢欣鼓舞,期盼着汉军重归。但到头来……先零羌虽然被消灭,却也使得红泽人受到了所有羌胡的敌视。从熹平年间到光和初年,红泽人与羌胡打了几十次,死伤极为惨重。再往后,边章和北宫伯玉造反,官军进驻凉州,才使得羌胡和红泽人休战……种暠走了,张温来了……这一来一去,每一次朝廷大军到来,都让红泽人看到了希望,但到了最后,还不是留下一片狼藉?
说句心里话,这第四代红泽人,对朝廷究竟有多少归属感,只怕连我们都说不清楚。
他们害怕啊!
北中郎将,你这次来,带了多少兵马?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来了……又走了?”
曹朋沉默了。
李其的这一番话,让他颇受感触。
他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只是觉得心里面,好一阵难言的刺痛。
“李校尉,我也不瞒你。
我这次来河西,若不能平靖河西,绝不会离开。只是,我手中的兵马并不算太多,只有四千人而已。年末,朝廷还会迁八千户屯民前来河西……你可能还不知道,如今中原混战,诸侯林立。曹司空奉天子以令不臣,如今正在河北征战,能抽调这许多人,已实属不易……我这次来红泽,目的就是想要在红泽建城。”
“四千人,八千户?”
李其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毫无疑问,在李其看来,朝廷依旧没有决心收回河西。
他沉吟片刻后轻声道:“北中郎将,恕我直言……若朝廷只这些兵马,想要平靖河西,非常困难。别的不说,红泽三十六部就不一定会愿意归附于北中郎将。”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李其叹了口气,“若北中郎将想要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红泽人,难度很大。红泽人如今可没有那么容易哄弄。若北中郎将没有令他们感到敬服的力量,他们万万不可能低头。特别是那些儿郎们,从出生便在河西长大,所接触的都是羌胡鲜卑。他们重的是勇士,几乎与那些羌胡没有区别……他们若不愿意归附,即便是做父母的,也无法令他们低头。北中郎将,这件事情,真的是很难。”
曹朋何尝不知道这事情的难度?
此前,他就考虑的很周详,只是没想到,这红泽竟然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红泽,今以何人为首?”
“红水集部落大人,窦兰。”
“此人是何来历?”
李其轻轻咳嗽一声,“这窦兰……实不相瞒,此人祖上原本是输作戍边的刑徒,对朝廷素来仇视。我曾听人说,这窦兰乃是当年大将军窦宪的后裔。大将军窦宪北征匈奴,大获全胜。不想后来被朝廷赐死,窦家从此衰弱……窦兰的祖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流放河西。但没多久,羌胡作乱,朝廷大军退出河西,窦兰的祖父趁机崛起,凭窦大将军之名雄霸红水集,成为这三十六部落大人之首。
到窦兰这一代,更是厉害。
窦兰本就勇武,且姓情豪爽,极有威望。
北中郎将想要治红水集,窦兰若肯归附,则三十六部落大人七成都会为将军效力。”
曹朋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线。
到了河西,他才发现这局势似乎已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太多陌生的人物登场,太多陌生的事情发生……有许多,从未在史书中出现过。
“李校尉,休屠各人,可了解?”
“休屠各?”
李其一怔,旋即笑了。
“将军是不是想要招揽休屠各人?”
“招揽倒说不上,只是……希望能与休屠各人达成同盟。”
这李其不愧是做过奉义军校尉的人,眼界和智慧都有。曹朋也知道,想要隐瞒不太可能,倒不如把姿态放低一些,说不定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毕竟,谎话说的再多,终有被揭穿的时候。李其很明显,对朝廷还有几分归属……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