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起了风。
靡靡冬雨无声飘落,夹带着细碎如小米粒一样的冰棱子,纷纷扬扬洒落人间。乌云密布,遮掩了皓月。旷野中,漆黑一片,只闻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苍穹中回荡,久久不散……曹朋身披重甲,催马急行。
狮虎兽仰蹄狂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他身后,两千虎豹骑雁行列阵。虽是纵马疾驰,但队形却丝毫不见散乱。自建安二年,虎豹骑建成之后,历任郎将对军阵队列,都非常看重。以前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队列,成为虎豹骑的必修课程。从最初的夏侯衡曹休,到而今的虎豹郎将,都把这队列训练看得极重。
夏侯衡,在建安六年病亡。
曹休,而今已官拜射声校尉,执掌一营。
细算起来,还真是有些感慨……想当初,夏侯衡和曹休受典韦之邀请,学习了队列艹演,开始崭露头角。可是现在,一个故去,一个高升,总让人感慨世事无常,沧海桑田的变幻。
曹朋心事重重,紧握缰绳。
从襄阳出发,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襄阳城早已不见了踪影。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虽隔着衣甲,仍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荆楚之地的冬天,与北方全然不同。如果说北方的寒冷,似刀,似剑,那么荆楚的冬天,则是化指柔,沁入骨髓之中。
“都督,这雨越来越大了!”
一名牙兵催马跟上,大声喊道。
他脸上蒙着一副面巾,遮住了嘴巴,以至于喊话的时候,声音模糊不清,让人感觉非常含糊。可如果不这样,纵马疾驰时,根本无法开口。只要一张嘴,一股寒流便冲进口中,直奔肺腑,让人浑身发冷,说不出半句话来。
“什么?”
“要不要休整一下?”
“不可!”
曹朋拨马在路旁停下,虎骑呼啸从身旁掠过。
“令明已先行追击,此刻怕已经快要追上贼军。
刘备虽是败退,手中却有充足兵马。单凭令明,恐怕难以抵挡,咱们绝不可停留,否则令明和豹骑危险。
对了,白水乡那边,可有消息?”
“回都督话,刚才过夷水,途径宜城时,得斥候来报。
张将军和高将军各领一军,已离开了白水乡……曹将军也派人向章陵求援,言最迟天亮,魏将军就会率兵马抵达。都督,再往前就是编县,是否在编县休整片刻,再继续追击呢?”
随着夏侯惇兵马挺进南阳郡,屯扎新野。
魏延奉命入驻章陵,一方面是为了随时支援襄阳的曹朋,另一方面,则可以给予平春援助。
白水乡就是章陵治下,曹真和魏延,分属不同的系统,故而互不节制。
贾诩让白水乡曹军出击,说穿了,也是为了让魏延跟进。他很清楚,魏延是曹朋的人……所以只要告诉魏延,曹朋需要支援,魏延绝不会有半点耽搁。曹朋想了想,还是认同了牙将主意。
寒冬夜行,又有细雨阻挠。
行军变得极为吃力,也非常消耗体力。
“传我命令,在编县暂作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喏!”
牙将领命而去,曹朋也随之扬鞭催马,再次赶上了虎骑部众。
此时,已过了子夜,天气越来越冷。靡靡细雨,开始狂暴起来,狂风肆虐,在荒原之中呼啸。
行路难!
不过相信,刘备行军,也不会太过于轻松……+++++++++++++++++++++++++++++++++++++++++++编县长,早已接到了通知,匆忙中召集人手,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当曹朋抵达编县的时候,庞德所属豹骑也已经休整完毕,正准备出发。曹朋命人把庞德找来,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铺开了荆北地图,低声交谈讨论。
“刘备也是久经战阵,通晓兵法之人。
他绝不可能没有方法,所以要多加小心,以免上当。令明当牢记,若追上刘备,务必要一击致命,绝不可有半点犹豫。只要被刘备发现了踪迹,他就会立刻展开反击。咱们兵力不足,所以只能出奇制胜,务必要在最大限度,制造混乱。也唯有这样,才能拖住刘备兵马。
只要能坚持到天亮,文长俊乂兵马抵达,便可以全歼刘备。
我已派出斥候打探刘备消息,你也要多加小心,时刻警惕才行。”
“末将,明白!”
庞德领命而去,率豹骑继续追击。
“刘备何时自编县通行?”
曹朋唤来编县长询问。
那编县长的年纪不算大,约在三十左右,看上去很年轻。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听到曹朋询问,他连忙拱手回答:“大约三个时辰之前,刘备自城外通行。
观其阵容,当在两万余人上下……当时天色已晚,卑职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命人守好了城门,严阵以待。刘备也似乎无意攻取小县,匆匆离开。估计此时,他应该已通过蓝口聚。”
蓝口聚,是汉水畔的一个大聚,约有人口过万。
曹朋计算了一下时间,诧异问道:“按照行程,刘备这时候该通过当阳了吧,何故说他通过蓝口聚?”
“当阳?”
编县长笑了,“公子,若在平曰里,此刻刘备应该已逼近江陵。
然戌时起风,细雨靡靡,这荆楚道路本就难行,而今也就变得更加崎岖。他携带车马,想要加快速度断然不可能。所以,我估计那刘备,很有可能会在长坂坡驻留,等待这暴雨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