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不知不觉升得老高。苏妈蔡爹二老稳居厅堂当中,被穿过窗户的阳光投下如山般的影子。在这王屋太行的压迫下,苏釉背握手地在两人跟前,低眉顺眼,胆小如鼠。而蔡小纹在苏釉身后手势的示意下,获大赦般把那些炉锅碗筷搬去厨房,乓啷收拾,显得自己忙得不能再忙。
喜欢洗衣服什么的鬼话是苏釉情急下随便扯的。她知道苏夫人根本不会信,要是信了她才觉得害怕呢。
“你们到哪里去浪了?!”苏夫人是真生气了。两个大闺女,夜不归宿,去了哪,能去哪,做了什么,简直不能想。
“什么叫浪啊……”苏釉依旧低头,不敢看苏夫人。苏夫人难得生气,一旦生气了苏釉是很怕的,从小便是如此。她庆幸自己和蔡小纹已经把成亲的衣服用具都赶着藏好了。紧急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应该是没有留什么痕迹。可就算如此,还是心虚的。揣着已经成为蔡小纹媳妇这心事,站在母亲面前,还是心虚的。“”种种……哦就是侯夫人的女儿,侯种儿。来家里吃饭。因为夜色很好,我们租了船在江上吃。一不小心多吃了几杯。在船上睡了过去,刚醒,这就赶回来了。”
“侯夫人的女儿?哦哦……可是侯夫人不是都搬回老家了吗?她女儿没跟着去?”
“啊x家乡去了?”侯种儿已经没提家里那茬,苏釉此时听了略有惊讶。不过她转念一想,侯种儿和李阿俏显然是在一起生活了,若不是父母不在身边,也不能如意至此。“她家还有产业在这,她在打理桃花林浴室。”
“桃花林是她家的?c个老侯,打这么多回牌,也没听她说过。怕我们找她包月卡吗?真是一入商海人清薄,只知道胡牌自摸……”
一直没作声蔡师傅看苏夫人的注意完全转到了奇怪的地方,赶紧开口肩负起教育下一代的责任:“你们哦,再怎么哦,也不能晚上不回家。成什么体统。房门也没锁,万一来贼了呢。”
“是……师叔说的是,我们再也不会了。师叔,娘,你们刚回来吗?”
“嗯。”苏夫人说着起身,说道:“看你们不在铺子里,挂念你们。就来看看,马车还在外面等。你们收拾收拾快去铺子,赵掌柜说今个儿有九品陶的订单。”说完就和蔡师傅一齐走出房去。
垂目微躬送他们走远后,苏釉长吁一气,晃悠悠就瘫到了地上。一直在厨房竖起耳朵听动静的蔡小纹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四下里看,捏着嗓子问道:“走了?”
苏釉虚弱地点点头,摆手召唤蔡小纹:“快来扶我。”
蔡小纹蹬蹬跑进房,抱住苏釉往上提:“师姐,应付过去了吗?”
“大概吧……扶我去换裤子。”
“哈哈!师姐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苏釉看着蔡小纹没心没肺地笑,欲哭无泪:“真是差点吓尿了……快点做饭去,让我吃了解心宽……”
再说苏夫人蔡师傅走到了院门口。苏夫人不由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庭院,微皱眉上下打量着竹屋,略有所思的样子。
蔡师傅不解,催促道:“你哦,又怎么了哦。马车已经等很久了。”
“我总觉得吧,有一种很奇怪的氛围……”
“奇怪的氛围?”蔡师傅吸吸鼻子,什么也没闻到:“哪有啊?”
“这种温暖暖的感觉……奇妙的温馨……不知怎的,我想起了我家老苏……”苏夫人说着脸刷红,低头快步走去马车。丢下蔡师傅愣了一刹,接着摆过头,所有情绪皆化为一个字从鼻腔里挤出:“哼!”
小城小镇,青山绿水。家长家短的烽烟就算燃起来都这么细而无声地融进阳光中,照常拉开一天忙碌的序幕。千里之外的都城,可是要恢弘磅礴得多。特别是那耀眼又神秘的繁华中枢,抬手跺脚,便是社稷俯仰。
越是如此城郭,便越是能包容人生百态。有人一根扁担一碗茶一个烟袋就是一天,有人一个货箱一壶酒走街串巷,有人三五大钱找街角位置一座,等说书唱戏镇场木一拍。有人,则注定要登上扶云天梯,跪在金殿银阶之上……
“臣欧阳离参见陛下。”欧阳离又是一身齐整官服,长匐在地。
皇上卷好批好的奏章,把朱笔搁好在笔枕上,一边捏起紫砂小茶杯,颇为轻松道:“三年前朕不是赐了你无人免跪吗?”
欧阳离直起身,依然跪着,咧嘴笑道:“我愿意跪您。跪天跪地跪您跪爹,这是不能免的。”
“你这孩子……”皇帝微笑道,饮下杯中茶水:“这三年,山重水阔,你为朕奔波,辛苦你了。本是姑娘家,却刀来剑往,朕总觉得,对你不住……”
欧阳离眼神炯炯,说话间还有晶亮闪过:“大小城池,村落边关。臣无所不去。真切看见我大宋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我会扫除一切外敌内奸,换我皇无忧万年!我就是您的剑,您的刀!”
皇帝怔然,既而蔚然一笑:“你不是刀不是剑,你只是朕另一个女儿。在朕心中,你和福康没有区别。阿离,坐朕身边来。”
欧阳离这才起身,侧身坐在皇帝脚边台阶上。皇帝垂手落在她头顶,轻拍一下:“公事你写呈书上来,不在这说。说点你的私事吧。几年过去了,你也不是小娃娃了,该考虑婚事了。你爹也着急,跟朕提了好几回。朕总是要精挑细选,给你仰好夫婿。先给你挑,剩下的再给福康。哈哈哈。”
欧阳离听皇帝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