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扬起纱帘,灰尘如烟。
绾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口中急叫:“快点,小意,再快点!”
“小姐,你抓稳!”小意紧绷了心叶,一咬牙,准备加速。
“绾玥,快上来,我带你去!”楼煜一骑白马如箭赶来,沉稳的声音带给人希望。
绾玥刚掀帘,楼煜长腕一展,拉她入怀,一手揽了她的纤腰,一手拉了拉缰绳,白马狂啸一声,似闪电飞去。
两人肢体乍然相触,一种热流布遍全身,然而,谁也没有那旖旎的心情。
片刻之间,芙蓉街便在眼前,而欢喜楼门前,人山人海,围了一圈又一圈。
二人下了马,快步走来。
人群中,传来一道恼怒轻狂的声音:“乐臣奂,你一介臭书生多管闲事,今儿本少爷就好好教训你!”
“扶琦,打死他!”
“扶琦,狠狠打,打死他!”
数道狂妄的声音传入人耳,让绾玥心凉了个透,脚步软了软,楼煜伸手扶住,低声道:“绾玥,莫慌!我看到薛大人过去了,你镇定!我先去拉开秋少爷!”
“好,你快去!”绾玥稳住心神,急忙推他。
楼煜脚尖点地,飞入人群中,一眼看见秋扶琦骑在一人身上,双拳挥舞,如击猛兽。
他上前一步,一把拽起秋扶琦扔到地上,去瞅那书生,正是长乐有名的书生乐臣奂,少时有神童之称,年十七,如今是太学上舍生,亦是太学学谕,前程万锦。
此时乐臣奂一身伤痕,触目惊心,幸好他护住了脸,但眼晴紧闭,原本俊美无瑕的脸苍白如布,额头汗珠淋漓。
扶琦醒悟过来,揉着疼痛的屁股,面红耳赤,指着楼煜骂道:“臭小子,你竟敢摔爷!”
楼煜怒喝一声:“住嘴!惹了大祸尚不自知!”
扶琦被他凛然的气势震住,呆立不动。
“小子,本朝最重文人,你打了太学生,就等于打了将来的官老爷,是死罪!”一旁有老妪指责道。
“是啊,乐臣奂是我们长乐的骄傲,你一介商贾之子,整日不学无术。人家好心提醒你一袭麒麟纹紫衣僭越一品武官服饰,若是薛大人没走,你们秋家必受你连累,秋老爷那么好的人,怎么有你这样的子侄?乐学谕字字珠玑,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恼羞成怒打人呢?”一名老者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再看看那几个纨绔,他们悄悄跑完了,你醒醒吧,别让秋老爷的家业因你败光了。不行,秋老爷对我有恩,我得赶紧去通知他。”
说着,老者拄着拐杖急急走开。
扶琦四处一瞅,果真一帮兄弟人影半无,心中暗恼自己受了他们的怂恿。
楼煜也不理他,小心抱起乐臣奂,冷声道:“还不脱下你的衣服跟我去医馆!”
扶琦手忙脚乱去拽衣服,一道威严的声音破空砸来:“来人,绑了他去县衙!”
楼煜心头一紧,暗忖,到底是来晚了,秋家终究是躲不过这场灾难。
扶琦瞅了数道人影如鸟飞来,骇了一跳,不等他回神,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挟持了他的臂膀。
扶琦面色大变,挣扎道:“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
“曲曲商贾之子,闹市行凶,殴打太学生,已是死罪。竟敢公然僭越一品武官的服饰,藐视法制,是对天子大不敬,亦是死罪!”薛之痕拨开人影,健步走来,一张方正严肃的脸不怒自威,“本官奉天子令巡视八府,不曾见过如你这般放肆狂妄的少年,既然父不教,本官用法令来教你!带走!”
扶琦吓得一哆嗦,求助的目光看向人群。
绾玥一袭黑衣立在薛之痕身后,眸光幽幽望了他,一汪悲凉。
扶琦羞愧低头,心坠深渊。
……
天际阴沉得似要掐出水来。
薛之痕挥了挥手,扶琦被带离了人群。
雨悄然滴下几粒,打在头顶,有冰凉的滋味,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绾玥站立不动,静静凝着薛之痕。
薛之痕瞟了她一眼,对了楼煜欠了欠腰,谦逊道:“大将军!想不到在此能遇见大将军!下官派人送这位太学生去医馆吧!”
“不劳薛大人!我与他是近邻,略尽心意罢了!”楼煜眸光灼灼,沉声道,“薛大人,秋少爷本性纯良,或许是酒后失态,被人挑唆,还望大人留他性命!”
“大将军是长乐人,与乐臣奂是近邻,与秋少爷也是旧友吗?”薛之痕挺起胸膛,容色不豫,“大将军当知法不容情!”
“秋少爷亦是近邻!”楼煜语调平平,波澜不惊,“薛大人,本朝律法百姓僭越品色服罚棍一百,充军三年,其家长如是,并罚大半家产充公。据我所知,京都有官员僭越龙凤纹也不过剥夺官职,罚没财产,行棍一百,并充军五年,并无死罪之说。”
“一百棍打完,其人与死无异!或许别人可以行贿逃过一劫,大将军当知下官棍下无情,棍毕人亡!”薛之痕言辞凿凿,“再则殴打太学生,若他有理也就罢了,偏他轻狂妄为,下手狠戾,欲置人于死地,其人心性让人质疑,何况殴打太学生本身已是死罪,本官想轻饶也是不能。而他所倚仗的也不过是家财万贯,长乐富贾多,攀富比奢已成恶风,下官若不惩治,民不民,官不官,长此下去,天下岂不大乱?”
“薛大人,我先送他去医馆!”楼煜淡淡一笑,抱着乐臣奂举步离开。
薛之痕望着他昂然的背影,若有所思。
雨珠渐渐大了。
绾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