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六年的最后两月,几乎六宫上下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哀伤亦或是恐慌之中。虽在婉贵人流产后不过数日,昭惠太后便下旨由宋昭仪辅佐皇后协理六宫。一时间众人想着宋昭仪性子平和与敬贵妃张扬跋扈大相径庭,倒也暗暗称赞,唯有玉贵嫔恨极。
至于原先鲜花着锦般繁闹的毓秀宫渐渐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冷清。询只是偶尔去哪里坐坐,每每不到一个时辰便走了,婉贵人虽然身子已是大好了,但询却再也未曾让她侍寝,原先的盛宠到底是没了。这样的凄惨境地,让婉贵人日日都以泪洗面,皇后得知,时常遣人前来宽慰一番。
皇后日日处理后宫诸多繁琐事务,茯若也是时常在一旁协助。眼下已是岁寒腊月的时节,又要筹备着过年,且昭惠太后向询提起过一回,该选秀了,距上次选秀已有数年,为此询想着后宫子嗣着实不多,切多是帝姬,但是默默允了。皇后偶尔去乾元宫陪同询一齐用膳时,向询提起,今番选秀之事,询也不过随意敷衍两句:“一切皇后做主即可,皇后的眼光极佳,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皇后温然一笑,随即道:“臣妾却又再想起一事来,还想着请皇上定夺。”
询冷然道:“何事?但说无妨。”
皇后浅笑道:“臣妾想着如今敬贵妃被禁足,原是她嫉恨生事,本事应该,但后宫之中位分多悬,贵妃,昭仪乃是一品高位且不多言,贵嫔,婕妤的位子也常有空缺,臣妾想着为六宫姐妹求个恩典,皇上也该好好晋一晋她们的位分了。”
询的语气有些淡漠:“宫中现下有贵妃一人,昭仪一人,贵嫔一人,贵人倒是有三位,至于其余的嫔妃,资历尚浅不说,无端晋升委实不妥。”
皇后温言一笑:“皇上言之有理,只是臣妾思虑着婉贵人流产,皇上好歹宽慰一番,臣妾每每去看毓秀宫都见婉贵人郁郁不乐,臣妾着实不忍,所以才特意来求皇上。”
询不动声色道:“那么依皇后之见,朕该给婉贵人晋升什么位分才好。”
皇后温和道:“不拘着什么位分,让婉贵人知道皇上的一片心就好了。”
询微微颔首:“皇后想得很周全。便晋婉贵人为从二品的婕妤吧,且叫她宽心。”
皇后含笑退下。询看着皇后退下后,神色变得越发犀冷如锋起来。
第二日询便下了旨意,晋婉贵人为从二品婕妤。一时间冷清如斯的毓秀宫又稍稍回复了些许热闹。
宜贵人带着惠順帝姬前去毓秀宫探望苏婕妤,只见苏婕妤穿着清简,一袭月白色的云雁细锦衣,头上只带着几支梅花簪子。她手里拿着一卷书安坐与软榻上,神色凄婉。宫女禀报了两声,才回过神来,见到宜贵人来了,正欲起身迎接,却被宜贵人止住。道:“妹妹现下是婕妤了,臣妾只是贵人,可万万不能让臣妾失了本分。”
苏婕妤淡淡道:“姐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你我二人同出一族,且你又比我年长,入宫时日也比我更久,妹妹这婕妤的位子,姐姐也知道是怎么来的,若是姐姐再与我生分了,妹妹在这宫里就当真是孤苦一人了。”
宜贵人浅笑道:“妹妹好歹宽心,皇上到底还是念着妹妹的,不然怎么给了妹妹这个婕妤的位子。妹妹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孩子到底还是会再有的。”
苏婕妤一闻得“孩子”二字,面上的戚戚之色更甚,只是幽幽道:“那孩子原先已有六个月了,若是平安的话,再过三四个月便能出世了。太医说是个成形的男胎。”
宜贵人闻言一怔,随即平复神色道:“这也都是敬贵妃不好,害的妹妹与这孩子没了缘分,好在皇上已是将她禁足了,也算为妹妹出了气。”
苏婕妤哀泣道:“她害死了我的孩子,皇上竟然只是将她禁足,皇上到底是对我薄情,还是对她深情。我好不甘心。”
宜贵人宽慰道:“妹妹这便是浑说了,皇上怎会对妹妹薄情,不然怎会晋升了妹妹的位分,这样的混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妹妹便麻烦了。”
苏婕妤清泪滂然,如止不住的寒雨凄切:“我现下失子失宠,若是再有麻烦也不过如此,我还在乎那些做什么。”
宜贵人闻言不再多言,只让人把惠順帝姬抱到身旁,亲手抱起了惠順帝姬,笑道:“惠顺现下越发重了,每次姐姐抱她都有些乏力了,就连伺候她的宫女乳母都说帝姬能吃,每次用过膳以后不到两个时辰便又饿了,真是忧心。”
苏婕妤看着惠順帝姬圆润的脸庞,幽幽道:“惠順帝姬长得越发好了,她到底还小所以难免有些贪吃,姐姐惯着她便是,有个孩子已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了。”
宜贵人闻言后倒是默默,倒是惠順帝姬看着苏婕妤头上梅花簪子只笑,伸着肉乎乎的指头,口中含糊不清的道:“母妃,那是梅花,那是梅花。”
众人闻了都笑了起来,就连一直面容凄婉的苏婕妤也温温一笑,随即拔下了头上的一支梅花簪子,递给惠順帝姬,道:“你喜欢这个簪子是不是,我送给帝姬便是。”
宜贵人笑道:“这丫头如今倒是越发淘气了,上回皇上赏赐我一对白玉镶金雕海棠花的玉镯,我戴了还不过三日,这丫头便给我拿去了,每日只在手里把玩,真叫人哭笑不得。”
惠順帝姬的乳母月娘笑道:“话虽是这么说,但还都是贵人一向惯着帝姬惯出来的,每每奴婢哄着帝姬午睡了,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