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茯若从仁惠太后处请安回来。因着身子有些乏累,便只倚在肩舆上。行至半路,却见是皇后身边的严尚仪迎面而来。茯若左右伺候的宫女忙福了一福,茯若只温声笑道:“本宫方才从寿康宫出来,却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了严尚仪。却也是凑巧。”
严尚仪只道:“却也不算是凑巧,奴婢是专程在此处候着惠贵妃的。皇后娘娘命惠贵妃刻下便去凤仪宫一趟。”
茯若只道:“既是皇后娘娘传召,本宫切去凤仪宫便是。”
待得茯若到了凤仪宫,只见皇后一身宝蓝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凤仙髻上一对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步摇曳曳生辉。皇后只面容严肃,见到茯若到了。茯若只恭顺行了一礼,皇后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冷然道:“本宫现下唤了惠贵妃前来,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本宫想着自妹妹得福册了正一品贵妃位,本宫便不曾极少得见妹妹了。本宫寻思着往日妹妹初入宫时,与本宫最是和睦不过。只恐着妹妹如今位分高了与本宫倒是生分了。”
茯若知道皇后话中有话,虽说自她知晓皇后设计使她与敬贵妃相斗后,她心中便恨极了皇后。但她此刻并未发作。只是脸色恭敬道:“皇后娘娘多虑了。臣妾便是位分再高也不过只是皇上的妃子罢了。暂且不说贵妃之位,便是臣妾有福做了皇贵妃的位子。但后宫的主子娘娘仍旧只有皇后一人。臣妾虽说才疏学浅。不比得皇后娘娘出身显赫。但到底这些知进退的道理还是略懂的。
皇后闻了茯若此言,只淡淡道:“惠贵妃的一张嘴如今越发能说了。本宫不过随意说了两三句,惠贵妃便说出这一大通话来。六宫盛传惠贵妃学识不凡,惠贵妃又何必自谦呢?若是惠贵妃都成了才疏学浅,那本宫又成了什么。”
茯若只谦顺微笑,淡淡道:“皇后所言,臣妾自然知道,只是臣妾也委实不算得读书甚多,不过幼时略读过几部书籍罢了。委实懂不得什么大道理的。”
皇后和善微笑,扬手道:“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本宫料想惠贵妃自然是读过《礼记》的,自然也是知道嫡庶有别的道理。本宫寻思着昔日敬和贵妃便是不明此理而忝居高位才惹得祸事上身。惠贵妃若是明白这个理儿,本宫想着日后于后宫中安然度日也是极好的。只是生怕如今惠贵妃如今抚养了二皇子在身边。且手中又有协理六宫的权力。本宫只是担心惠贵妃无端端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那便让本宫难做了。”
茯若如何不明白皇后言中之意,只是淡淡一笑道:“臣妾的母家虽不及皇后娘娘家门那般显赫,但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嫡庶尊卑的道理臣妾自然是明白的。倒是方才皇后娘娘言语中提及已故的敬和贵妃。臣妾方才想起敬和贵妃身故前,臣妾曾经前去探望。她被禁足永巷多时,也叫臣妾感慨到底是她贪欲太重才招此横祸。只是嫔妾也在寻思着到底是敬和贵妃身前对皇后娘娘诸多不敬才落得这般惨淡下场。有着她这个例子,臣妾自然是不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的。”
皇后闻得茯若此言,稍稍有短暂的沉默,仿佛在缓一口气,淡淡道:“惠贵妃倒是聪慧。懂得由己及人。敬和贵妃昔日是对本宫诸多放肆。所以皇上才为她追谥“敬和”二字。希望她知道敬顺谦和的道理。本宫现下想着,惠贵妃贤惠得体,这个“惠”你倒是也担得。”
茯若只笑吟吟道:“婉贵嫔昔日失子一事,到底是敬和贵妃嫉妒生事不应无端端去毓秀宫大闹一场。惹得婉贵嫔失了孩子。只是臣妾过后细细回想,倒也觉得事情颇有疑窦。婉贵嫔的身子虽说向来不好,但腹中的孩子也怀了数月,怎的敬和贵妃去过她宫里过后她便没了孩子。且据臣妾听闻昔日在毓秀宫伺候的宫女所言,婉贵嫔的身子在前几日都还是好端端的。骤然失子,为何令人疑惑。臣妾不由得细想,到底是敬和贵妃做的孽还是因着她鲁莽生事,无端端为害婉贵嫔的人背了黑锅。”
皇后此刻脸色冷冷的,只见她不经心的转着自己手中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森然道:“本公闻得惠贵妃倒是对此事颇有疑惑了。既是如此,未知惠贵妃心中可有了计较。害婉贵嫔的真凶若非敬和贵妃到底又是何人?”
茯若只蕴了一丝浅浅的笑道:“臣妾只不过是心中有所疑窦罢了。且这事早已过了甚久,臣妾现下提起。也不过想着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若是真有这般事。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倒是会编排皇后娘娘治理六宫不善了,留的这般用心歹毒的人在后宫中。”
皇后的目光深邃而柔和,在步摇闪烁的珠光宝气下有些迷离得难以捉摸,只见她冷淡道:“惠贵妃若是并无真凭实据,便还是少去思虑着这些无中生有之事为妙。惠贵妃焉不知庸人自扰的道理。也不说敬和贵妃一向嫉妒浅薄。便是惠贵妃昔日初次进宫时,想必也受了敬和贵妃不少的委屈。当时若非本宫这个皇后护着。惠贵妃焉有今日。”
茯若见皇后说的决绝,只得赔笑道:“臣妾左不过是将心中所想说与皇后罢了。皇后娘娘又何必动怒。皇后娘娘待臣妾是极好的,且不说昔日仁元的病皇后娘娘一直在挂念着。便是王尚仪,若无皇后娘娘,臣妾宫中焉能有这般得力伺候的人?。”
皇后的面容此刻显得清肃而端庄,只见她冷冷道:“王尚仪乃是在宫里做事做老了的,自然是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