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说了一个亦真亦假的谎言,他来到白鹿镇的确是准备去找一个人,但是这个人起初并非是秃头老板口中的怪人,只不过在听闻这个怪人的神秘行径后无疑让夏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因为他潜意识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怪人很可能与他要找的人有关。
他决定在白鹿镇停留一个月。
无论对方一个月内是否出现他都会前往迷雾森林。
教堂守夜人曾慎重告诫过他,妮娜体内的毒素最多只能压制三个月,他选择冒险将一个月的时间赌在自己的直觉,由此从侧面说明了一个事实。
他没有半点把握深入危机四伏的迷雾森林内找到那位神秘人。
他没有选择,左右都是一个死,为何不试着赌上那一丝希冀的可能?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时节转眼临近初秋,酷暑渐消,天气开始变得凉爽宜人,田地里金黄饱满的庄稼即将迎来盛大的丰收,平日里萧条冷清的白鹿镇都热闹了起来。
夏兰在白鹿镇等了整整二十七天,可是这二十七里那个怪人始终都没有出现。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从前如此,现在如此,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有着相同的耐心。
乔安娜在半个月前从精神崩溃的状态里走了出来,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清醒过来的她第一时间找上了夏兰。
她问了夏兰两个问题,两个让夏兰为之沉默的问题。
妮娜因何中毒?是否和他给的药剂有关?
他因何停留在白鹿镇迟迟不肯进入迷雾森林寻找解救妮娜的人?
第二个问题尚能解释,但是第一个呢?
女人歇斯底里的疯狂往往是不可理喻的,一旦夏兰道出实情,谁能想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夏兰只能沉默,他只告诉了乔安娜一件事情,半个月后他会独自前往迷雾森林。
但乔安娜给他的回答是一同前去。
他阻止不了乔安娜的决定,因为乔安娜在他眼里已经“疯”了。
这件事情以后,他和乔安娜的关系直接降至了冰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有基础的。如果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无法做到又何谈信任?乔安娜对他的信任更像是一种依赖,完全不是无条件的信任,在她的心里面,妮娜永远是放在生命中的第一位。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存在,如今妮娜却因他中毒垂危,可想而知会给两人间的关系造成什么样的裂痕。
事已至此,或许他可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但他办不到。
每次脑海里生出这个想法他都非常痛苦彷徨。仿佛有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在剧烈争执,赞成的声音冷酷现实,反对的声音谆谆劝导,尽管意见相左,各自的坚持都有道理,结果全凭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决定,显而易见,最终反对的声音占据了上风。
不同于整日闭门不出的乔安娜,频繁出门游逛的夏兰使得镇里大多数人都认识了他,归功于秃头老板的大嘴巴。镇民们都知道他是来找往年行踪神秘的那个怪人,连带着负责治安的巡逻队都懒得找他麻烦。
实际上夏兰经常出门的原因有三,一是寻找神秘怪人,二是旁敲侧听迷雾森林的事情,三是避免与乔安娜碰面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与尴尬。
至于收获总是有的,靠近迷雾森林的边缘建有一处伐木场,镇里有不少胆大无畏的伐木工经常会去砍伐原木,或许是祖祖辈辈都扎根生活在这里,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迷雾森林,以至于这些年来一个失踪在迷雾森林里的人都没有。
根据夏兰的打探。迷雾森林里的雾气时淡时浓,挑准时间进入总能相安无事,前提是不能过于深入,一旦感觉到身体不适亦或情况不对立刻离开。稍有耽搁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些经验教训都是祖辈们用性命换来的,由不得人们慎重其事。
无独有偶,三天后恰恰是迷雾森林内雾气最稀薄的时候。
一天,两天,三天。
连续三天过去。神秘怪人依然没有出现。
夏兰失望了,赌输了。
而他是时候上路了。
清晨,夏兰刚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了守候在门外的乔安娜,她用布单背裹着昏迷不醒的妮娜,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容充满着孤执,她在用行动告诉夏兰,这次迷雾森林之行哪怕是死她都要和妮娜死在一起。
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吗?真是沉重的母爱。
夏兰心里想着,人却已经走到了楼下大堂。
“怪人先生,难道您们准备走了吗?”
打着哈欠的秃头老板看见他和乔安娜顿时一脸惊讶道。
“是的,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夏兰朝着对方点点头。
“那真是太遗憾了。”秃头老板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一个大客户的流失。“接下来您们准备去哪里?还会再回来吗?”
“我不知道,或许未来我们还会碰面也说不定。”夏兰没有道出自己的去向,简单应付了一句,付清房钱账款后便走出了大堂。
片刻,店里的伙计将马车牵来,待乔安娜母女上车,夏兰驾驶着马车缓缓离去。
秃头老板站在门口,看着马车一路向西渐行渐远,突然间他发觉了一件事情,西边通往的是迷雾森林,路途上一个城镇村落都没有,他们是否走错路了?
夏兰没有走错路,只是秃头老板从未想过他们的终点会是迷雾森林。
行驶在冷清的街道,手里拿着教堂守夜人给予的那颗透明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