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杨孝文终于出现在新家,正好碰到从楼上下来的左然和张乔伊,黑色西装,刚参加完活动就立马赶来了,左然说:“孝文,乔伊有点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了,那个楼上都差不多了,恭喜恭喜。”
“还是要先恭喜你们啊!”
杨孝文看着一身利落的左然,就会陡然间感受到这几年时间的漫长,他稳重了很多,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曾经走哪都穿得花里胡哨的小子,现在在医院一身干净的白大褂,在乐场唱歌也开始安静地唱民谣,从他干净的嗓音里,唱出的是牙叔的沧桑,唱歌明明比他做医生挣得还多,他却始终再也没有踏上曾经梦想的老路。偶尔写一首新歌,也全都奉献给了张乔伊,哪里不一样,这个无意中给自己做了减法的人,却看上去丰盛了很多很多。
“左然,萧杭什么时候回来?”杨孝文的这句话像是一句礼貌的问候。
“快了,下个月我在杭州办婚礼之前肯定回来,都说好了,这几天他已经开始往国内寄东西了。”很着急就走了,车子出了小区,开往夕阳的另一边。
杨孝文抬头看着房子,12楼的那间,等了一年多,终于彻底属于自己了,终于和那间苏夏不曾知道的老房子告别了,从今以后只有住在这里的杨孝文,那个住在老棚区的傻小子,就留在记忆里吧。拼了好些年了,那些积累起来的身外之物,把整个人都武装起来了,像有了坚硬的铠甲,再不怕迎接未来的腥风血雨,毕竟,拿肉之躯去抵挡,总有人会同情,杨孝文,最难以忍受同情。
萧杭,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个在所有人眼里乖的出奇的人,从来不知道怎么说不,曾经让人羡慕到骨子里,一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感觉,然后这些臆测就像肆意生长的藤曼,把心包裹的紧紧的,然后在无数个夜晚,迷失自我,催眠着自己,杨孝文要成为萧杭那样的人,有钱,有人喜欢,有人心疼,有人跟随,还要前程似锦。
一别多年了,算得上衣锦还乡吧。
从前从来没有人,给过杨孝文真正想得到的赞许,除了苏夏,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杨孝文藏的很好,但是又不能怎么样,苏夏曾经喜欢的是萧杭啊,他们那重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杨孝文心上的刺,苏夏走之前还想着凭一己之力争取苏夏的一丝丝好感和转念,但是什么都来不及做,她就匆匆离开了崇川,杨孝文所有能使上的力气全部折损在体内。
没有人知道,那个去德国的名额是秦老师出于偏爱私自换的,原本该去的萧杭,学校那边伸出的橄榄枝也是给萧杭的,萧杭就这么一直被瞒着,什么都不知道,过去的几年,都羞于和萧杭联系,怕他会知道了,会记恨,会人尽皆知,就这么一次,抢了别人的东西,愧疚了这么久。萧杭是杨孝文这几个人里最小的,左然特别护着他,什么好的都先给他,什么亏都让舍不得让他吃,幸好左然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否则怕是无颜面对这样坦荡的人。
但是自从见过坟前那个落寞的萧杭之后,杨孝文才明白,有些人,就如萧杭这样的,也有艰难的过去,但是坚强的像是未曾被伤害过的样子,怡然地生活着,有很多次,杨孝文看着慢慢成长的萧杭,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你看,他到哪里都一样的,到哪都很好。
那些对生活不斤斤计较的人,生活也不会对他们斤斤计较啊……但人和人不一样,谁也学不来谁的样子。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好好聚一聚,婚礼的温馨气氛,连话都会很好说。这么多年,憋坏了,始终做贼心虚,心结难解。
至于左然和萧杭的渊源,婚礼那天才被揭晓,婚礼没那么隆重,大概是为了后面满足张乔伊在夏威夷办婚礼的原因,杭州这场缩减了部分经费,萧杭则是唯一的伴郎,傅菁雅没有回国,张乔伊的伴娘是陪伴她多年的助理,主持人问左然,最想把自己的祝福给谁,他说:“要给我最好的朋友,萧杭,没有他爸爸,就没有今天我们这一家,就不会有这么多年为所欲为的我。”想了半天,到底祝福什么,想起这句话,“有人与你共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暖。”
台下的萧杭,微笑着,心里的温暖无法用表情回馈,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开始鼓掌,他看上去轮廓更加分明了,但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稚气里依旧是当年的平和。
杨孝文看着他,每个人经历成长都会有变化,但他骨子里依旧是曾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