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南的樊楼,是东京城最大的一座客栈。
正门上悬着一面乌黑牌额,上有集苏东坡书“白矾楼”三个大金字。
门边两根朱红华表柱,柱边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着:“放歌须纵酒,作伴忘还乡。”
牌楼大门之后有六幢楼,都是三层,环围一周,可容千人。邻楼相距两百步,各有飞桥相连。
桥上有二三十个卖炒货点心,提篮挎篓,来回盘桓叫卖。
桥下有入不了勾栏表演的艺人,各自鸣锣集一圈散客,就地耍把式、使旗鼓,换些散碎银两。其余卖字、卖药、卖卦……,不计其数。
所以住在樊楼的人,几乎罗集了天下三教九流人物。
这时,樊楼最前面大堂深阁南面,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位华服剑客和一位红衣少女,他们现在正举杯对饮,天南地北,高声谈论着。
突然听到那位红衣少女娇声说道:“大哥,当今庙堂之外,最出名的人真是他吗”
那位脸上长有黑痣的瘦削少年微微一笑道:“不错,是武大郎,一个残疾人和西夏邪教搏斗,实在可笑。”
红衣少女又娇声问道:“他到东京城有什么事,看病吗”
瘦削少年道:“很有可能,但武大郎一到城里,好多爱国志士都已经陆续赶到这里了。”
红衣少女娇声道:“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瘦削少年笑道:“就是冲着他来的。”
红衣少女惊异地问道:“此话怎讲”
瘦削少年突然转首向左侧小阁一张桌子望了一眼,朗声说道:“他在延安府不足半个月,搅得五方盟鸡飞狗跳,如今他已被神教的人重创,各路爱国志士前来京城是想打败他,一举成名……”
说到这里,瘦削少年轻轻呵咳了一声,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又将眼光投注向左侧小阁桌上。
我坐在那张桌边。
红衣少女突又问道:“大哥,武盟主真的会缩骨神功吗”
瘦削少年微微一笑道:“据我推测,不会,是真的短小,不过那些冲他而来的人,恐怕也接不了他一招。”
他的语音刚落,突听右边隔壁一桌,传出一缕阴涩涩的冷笑声,道:“天桥四小龙接不了我一招半式,但别人可不像天桥四小虫那种三脚猫。”
这番话,听得三位华服少年和红衣少女脸色骤变,齐齐转头向隔壁桌子看去!
只见那张桌子,坐着一老一少。
老的身材枯瘦漆黑,一袭黑衣长衫,颚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双鱼珠眸子,眉间,神光闪闪,显然武功相当精纯。
少的,是个锦衣华服少年腰间悬着一柄鲨皮鞘宝剑,面如冠玉,英姿勃勃,可惜他的眉宇间略带一丝轻浮之气。
那缕阴涩涩的笑声,也就是锦衣华服少年所发的。
天桥四小龙这时突然齐齐站起来,面上泛怒,刹那间,大堂将演出一场撕杀争门。
蓦地,大堂中扬起一阵笑声,北角缓步走来一位提着半篮子雪梨的蓝衣少年。
我看到蓝衣少年神色一变,差点脱口呼叫出来。
只见蓝衣少年落坐在天桥四小龙的桌旁,说道:“林家兄妹,来,吃梨!我替你们介绍,那边坐位上的,是灵寿袁家少主,袁少宗。那位,是袁家的老都管,紫硖叟。”
蓝衣少年这一介绍,大堂不少双锐利眼光,齐齐向这边投射过来。
天桥四小龙听了介绍,似乎被对方的名气慑服了,四人的脸色稍为缓和下来。
灵寿袁家这是闻名天下的将门世家,尤其黄河以北,谁不知道真定封龙山袁府,主人袁彬,当年以右武大夫、内侍省押班身份护送皇帝北征。
锦衣华服少年——袁少宗,对于蓝衣少年似乎不敢存有丝毫高傲之气,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我以为是谁,竟能认出袁少宗,想不到是郓哥儿。”
郓哥笑道:“好说好说,我也是才到京城,寻找盟主大郎兄弟,当日我奋力掩护他脱离险境,现在还没有他的音信。”
袁少宗冷冷一笑道:“三山五岳英雄豪杰,聚集这里,都是要找他……”
说着话,他抬眼突向南方死角望去!
我已在飘然离去。
袁少宗脸色微变,突然离座站起,说道:“郓哥失陪了。”
那位黑衣老者目睹袁少宗离座,他也一声不响,尾随着后面走出大堂。
天桥四小龙看到这情形,心中已知袁少宗为何匆匆离座,他们四个人对说声:“我们也失陪了。”
天桥四小龙随后追了出去。
袁少宗和紫硖叟,追出樊楼,但见三十余丈外,踽踽独行着一位青衣人影。
袁少宗冷笑一声,加快脚步追去。
追到郊外,袁少宗仍然没有追上。
就在此时,三十丈外的青年人,在一座小树林转弯处失去了踪迹。
袁少宗几个起落间,追到树林转弯处,一个旋转身,疾将身形停住。
原来树林之后,一条运河,一座木桥正中央,我静站着,冷漠地望着桥下的袁少宗。
“袁少主跟踪我做什么”
“阁下敢是武盟主”
我淡淡道:“不错。”
此时,紫硖叟也随后赶到,站在袁少宗左边。
袁少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武盟主被神教打得落花流水,是这样吗”
我道:“不错。”
袁少宗道:“你敢和我较量较量吗?”
我淡淡道:“不必。”
袁少宗丝毫不动怒,冷冷一笑,反问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