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再为季家生了个儿子,爷爷自然喜出望外,那时候正大力提倡计划生育,每家的墙上都被刷满了“计划生育,人人有责”的白色大字,这个孩子显然已经被划归为“超生”之列,高兴之余,大哥大嫂十分担忧,家里根本没有能力承担超生的处罚,况且,大哥大嫂也要为以后养孩子做打算。
大嫂躺在炕上,头上系着一条围巾,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大哥端茶倒水,洗衣喂饭,将媳妇伺候得妥妥帖帖。村里人都嘲笑季家的男人怕老婆,“随根儿”(指遗传或者家族传统),但是只有季家的媳妇知道,那是疼惜,只有季家的爷们知道,那叫尊重。
孩子因为是超生,无法上户口,就更谈不上分地、上学了,这样下去,孩子的后半辈子就毁了,虽然家庭条件有限,但是大嫂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走出这穷山僻壤。
这一日,大姑子和大嫂两个人凑在了一起,嘀嘀咕咕研究了大半天。过了晌午时分,只见大姑子乐呵呵地朝着大梅家这边走来。大梅坐屋里正全神贯注纳着鞋底,一针一线,来回翻动,丈夫的鞋子破了洞,她想赶快完成,给丈夫换上新鞋子。当有所觉察的时候,大姑子已经坐在了窗边的木凳子上,看着大梅做鞋,又瞥了一眼摇篮里睡得正酣的春生,脸上掠过一丝不屑,又迅速堆起了笑脸,大梅心里七上八下。平时两个人是斗嘴惯了的,如今这光景,实在令人不安。
“弟妹,”这还是自从大梅进门以来,大姑子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大梅吓得手抖了抖,掉落了针线。“大姐,有啥事儿,你说。”大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这是给我弟做鞋呢,以前没发现,手这么巧,改天,也教教我,我给我们家那个死鬼也做一双。”大姑子的客套话令人作呕,以大姑子的个性,若不是有所求,是绝对不会这么和气的跟自己说话的。
“大姐,你过来有啥事吗。”大梅有些不耐烦了。
“没事啥,我弟是不是去老李家帮忙搭炕去了,啥时候能回来?”大姑子看自己的弟弟不在,感觉心里酝酿的的话不太好开口。
“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吧。”大梅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谓的交谈了。大姑子感受到了大梅言语间的态度,坐了片刻,尴尬地回到了大嫂那里。虽然不知道大姑子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大梅也不愿理会,但总感觉隐隐的不安。
转天一早两个人刚刚起灶,还没来得及做饭,只是添了些水,只见大哥走了进来,“学礼啊,你们还没做法呢啊。”大哥看着锅台旁忙活着的两口子,打了声招呼。“大哥你过来啦,有啥事儿。”季学礼往灶里填了把柴火,站了起来,问着大哥。
“啊,你们俩,一会过来一趟呗,爸在我这屋呢,有个事儿咱们商量商量。”大哥的语气相比与平时温和许多,令当弟弟的季学礼也已是不太习惯。“大哥,平时有啥事儿你们不都是自己定了吗,我没有意见,你们定吧,我这自己的事儿还忙活不明白呢。”季学礼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大哥一再要求,季学礼拗不过,只得带着大梅到大哥大嫂那屋,难得有几家人平心静气地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时候,屋子里显得热闹极了。大梅怀里抱着春生,春生见到这么多人坐一起,拍着手笑了起来。
大姑子提起了话茬,“老弟,是这么回事儿,今天把你们大家都叫过来,主要是关于你嫂子生的这个老三的事儿,学礼,大梅,你们看哈。”
大梅迅速打断了大姑子的话,“大姐,大哥家的事儿我们就不掺言了,俺们要回去了,待会吃过饭还要去地里干活呢。”说着大梅便起身要走,被大姑子拦住坐了下来。
“大梅,看你,忙啥,不差那一会儿,待会俺们都去帮你干。”大姑子继续说着,“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是这样的,大梅你们看,大嫂家已经两个孩子了,其实老三已经是超生了的,不仅要罚款,孩子连户口也不能上,更别提以后上学呀娶媳妇啥的了。”
“大姐,这你可太抬举俺们了,这么大的事儿俺们能帮上啥忙,俺们也没有那个能力呀。”大梅心里想着千万不能趟这浑水,否则以后将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这个事儿啊,还就只有你们能做到。”大姑子语气十分坚定。
季学礼顿时产生了疑问,难得在这个大家子里,还有非自己和大梅不可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季学礼心里不禁产生了好奇。
“大姐,有啥你就接着说吧。”季学礼倒是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打了些什么算盘。
但是当大姑子将事情说出口的时候,不禁令人汗毛乍起。“学礼,我们是这么想的,要不,等孩子满了月,就过继到你名下吧,就当你和大梅亲生的,等孩子长大了孝顺两家,这不是两全其美嘛,你大哥这边不用交罚款,减轻了压力,孩子也不用担心上户口的问题,而且你也算后继有人了,毕竟都是咱们老季家的骨血。”
“不行,我们春生也等着上户口呢,再养大哥的孩子,我们家不也超生了吗,再说了,大姐,你们也知道你老弟啥情况,本身也不富裕,搁啥养两个孩子呀?不行不行”季父两眼瞪的老大,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被这个主意着实吓得不轻。
“那还不简单,把捡来的丫头给出去,或者扔了怎么都好,养一个外姓的野孩子,怎么也不如养你大哥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