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于春颖嘴上说的轻松,但最终还是不放心楼上的女儿和骆志远会不会吵架,悄然上楼。她沿着松软的红地毯一路走过去,谢婉婷的卧房的门敞开着一条缝隙,没有关紧。于春颖站在门口,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坏蛋,不要。”
“不要啊……呀……”
房中传出女儿轻微的惊呼声,于春颖脸色一红,心说这两孩子亲热也不知道把门关紧。她赶紧悄无声息地为两人关好门,蹑手蹑脚地离开。谢国庆走过来,大声道:“春颖,婉婷和志远没吵架吧?”
于春颖尴尬地嘘了一声,瞪了谢国庆一眼:“你小声点,嚷嚷什么?!”
于春颖拉起丈夫的手就往自己的卧房走,谢国庆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甩开手:“我去看看他们,顺便跟志远谈谈!”
于春颖跺了跺脚,嗔道:“你真是个二愣子,好吧,你去——小两口正在……你去吧。”
于春颖红了红脸,自顾走进了卧房。
谢国庆这才恍然大悟,皱眉嘟囔了一声“成何体统”,这才也走进了自己夫妻的卧房。
于春颖轻笑着:“现在看来,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了,我就说了嘛,志远是一个大气的孩子,不至于没有这点器度。”
“不过,宁涛这孩子表现得太忒明显了一些,不要说志远了,连我都看得出来,这样不行。国庆,你得找他专门正式严肃地谈一次,让他接受现实,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志远就是肚量再大,也承受不住。”
于春颖又扫了丈夫一眼,叮嘱道。
谢国庆犹豫着:“有这个必要吗?我谈也不合适吧?再说了,老爷子不是让秀兰去跟他谈了嘛。宁涛这孩子从小就跟秀兰亲近,秀兰的话他应该会听的!”
于春颖摇摇头:“我看未必,人是会变的,他在国外这两年,几乎没有跟家里联络,对他的现在,我们其实都很不了解。我都没想到,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没有忘了婉婷,也算是冤孽啊……”
于春颖唉声叹气。
谢国庆皱皱眉,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冤孽?他喜欢婉婷没什么错——我倒是觉得,如果没有志远,说不定婉婷迟早会跟他走到一起。”
于春颖缓缓摇头:“不。你太不了解你的女儿了。你知道婉婷为什么一直对宁涛不来电?”
谢国庆讶然:“为什么?”
于春颖意味深长地笑了:“宁涛这孩子,要样貌有样貌,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华有才华,可有一点,就是心眼有点小,容易斤斤计较,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太多愁善感了,太感性的男人浪漫有余,但不能给人安全感。”
“我的女儿我了解,婉婷虽然跟宁涛感情很好,但兄妹是兄妹,真正考虑个人的婚姻大事,婉婷肯定不会选择宁涛。有一回,婉婷跟我说,涛哥的表白和痴情让她害怕、心里不安稳,我就心里有数了。”
听了妻子的话,谢国庆恍然大悟。
他一直没有真正弄懂,女儿谢婉婷何以一直不肯接受江宁涛的示爱,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是知女莫若母。于春颖对谢婉婷的心态判断**不离十。从小到大,谢婉婷对江宁涛兄长般无微不至的呵护心生感动,但感动是感动,却始终升华不成爱情,关键因素就在于,太感性的江宁涛让谢婉婷缺乏安全感。
当然,这些,谢婉婷是不会宣诸于口的,哪怕是跟母亲于春颖,也是“浅尝辄止”没有往深处交流。
骆志远则不同,骆志远的成熟稳重大气,让谢婉婷很有安全感。在谢婉婷眼里,江宁涛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兄长,但骆志远才是值得依靠的男人。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啊,宁涛这孩子的确是……”谢国庆笑着,“不太像是我们谢家的人啊。”
于春颖撇撇嘴:“本来就不是你们谢家的人。”
楼下传来了阵阵哀婉悠扬的钢琴声。
谢国庆和于春颖走下楼去,见江宁涛一个人坐在钢琴前正全神贯注地弹着,也不知是什么曲儿,反正曲调很凄婉压抑。他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口中还哼唱着,神色落寞。
曲过几遍,翻来覆去,但江宁涛却越弹越投入,口中的哼唱也渐清晰成型:
“忧伤的琴键,仿佛清风被安慰,泪珠在阳光下凝结成完美的樱花,纵然枯萎却仍有暖意。这一刹那,真的怕极了,内心里还有任何怨恨与阴霾,一点点,都会让自己无法与梦中的美丽邂逅。”
“沉默的我们,如那往事被封存,心里的一滴泪,就这么被现实的烈阳蒸发,点滴不剩。”
“至少我为你哭泣过,安静的,无奈的,伤心的,在岁月无法触摸的角落里,玫瑰花心渐渐老去——我还是我,你却不再是你……”
谢国庆和于春颖面面相觑,都露出苦笑。江宁涛这般投入,似乎是现场谱曲写歌抒发此刻的真实感受了,也或者,他仍然还在试图用自己的琴声来做最后的表白,打动谢婉婷的心弦。
谢国庆忍不住轻叹一声,此时此刻,他这才认识到,妻子所说的江宁涛是一个太感性的男人,此言非虚。他是一个浪漫的诗人和艺术家,是一个执着而坚持的钢琴演奏家,但他却未必是一个合适的婚姻对象。
于春颖探手扯了扯丈夫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进去打扰江宁涛。谢国庆耸耸肩,无奈地与妻子一起离去。而其实,这个时候,能静下心来认真听江宁涛弹琴的谢家人,大概也就是谢秀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