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煦一皱眉,瞪了丈夫一眼,心道要坏。她算是比较了解马春暖的,知道自己这位妹妹向来最有主见,行事不拘一格,从来瞧不上那些世俗观念,还曾是个不婚主义者。吴振华的话没有切中要害,只怕要适得其反。眼看春暖黛眉一紧,赶忙抢过话头:“你姐夫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他的话糙但道理能站住脚,不过姐知道你向来不在乎外人评价,就算你姐夫说的是废话吧,可你不替自己考虑,总得替爸爸和这个家考虑一下吧?爸爸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了,你怎么忍心让他为你的事情跟援朝哥闹的这么僵?”
马春暖哼一声,“马老大,你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扯,外面人喜欢嚼舌根子,说咱们家的事就让他们说去,我根本不在乎,至于老马同志和他爸爸之间,你们摸着良心说,是因为我和李虎丘吗?上次老马同志为一点私事,在会上多说****”
“住口!”马富民断喝道。
马春暖一吐舌头,住口不语。
马富民气呼呼道:“你老子已经是六十六的人了,行将就木,身后就你们仨闺女,可以说是后继人,干工作全凭自己的党性良心,谢润泽和李援朝搞经济是好手不假,但思想上过于开放,这是原则上的矛盾,关乎政治信仰和原则,你老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公心,绝没有掺杂半点个人因素。”
马春暖毫不示弱:“要我说老马同志你这个官儿不当也罢,乔宝山父子瞒报煤矿事故杀人灭口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堂堂纪委书记做起事来瞻前顾后,快退休的人了还怕这怕那的。”哼一声,重重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一席话出口,马富民腾的一下站起,指着春暖,半晌言。政治是一个复杂的游戏,有时候不得不为某种平衡而妥协,在对待乔家的问题上,马富民的确做了一些不那么明镜高悬的事情。事实是如果他是个不懂得妥协的政治家,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个位置上。但诚如他刚才所言,他已经六十六岁了,这次换届便会退下来,乔宝山的案子始终令他心存愧疚。
马春煦气的起身想要斥责春暖几句,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愣在那儿。
马富民斥道:“站在那儿干什么?把孩子带后边去!春晓也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老马和小马,马富民沉声道:“揭盖子是官场大忌!”
马春暖不忿反问:“你忘了自己当年是靠什么打动赵继东的?”
马富民道:“大公私!”补充道:“当年的盖子能揭,现在乔家的盖子却不能揭!这是关乎党内政治力量均衡的大问题,我的决定是从大局出发考虑的。”
马春暖居然赞同道:“说的很对,您没有做错,这就是生活,不如意十之八九,连您这位高权重的老马书记都不得不接受人完人的妥协,在乔宝山的问题上晚节不保,我凭什么就不能犯点生活作风的错误?”
马富民的脸色先晴后阴,晴是因为女儿理解他的做法,阴自是因为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死不悔改的样子。他是了解自己女儿的,知道春暖其实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孩子。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对性的态度一直是老马书记不喜欢的。所以他对女儿们的德行一向要求严格,在春暖与虎丘发生情感纠葛之前,这个二女儿一直令他引以为傲。做父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一个自尊自爱为大家喜爱的淑女,在这一点上,马书记并不比绝大多数父亲高明。
“你!”马富民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狠狠叹了口气,颓然力道:“一个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何况你是个女孩子,放纵不起,爸爸怕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马春暖走到父亲身后,父亲的头发看上去依旧乌黑,但仔细看就不难发现,那些发根部分都已是灰白色。春暖深深的为老马感到难过,纤手轻轻按在曾经如山一般坚挺,如今已经佝偻的肩背上。忽想起小的时候和妹妹一起坐在这肩头上玩耍的情形。心中一阵难过,柔声道:“妈妈去世快二十年了,您一直孤单一个人,不管谁介绍的多好的女人,您看都不看一眼,为这事儿姐姐劝过您很多次,可我一次都没劝过,因为我理解您,知道您的心已经被妈妈占满了,放不下其她人。”又道:“从小到大,我好多方面都像您,包括对待感情的态度,您应该了解自己的女儿,我不会随便对一个人付出感情,李虎丘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人,我的心里也已经被他装满了,放不下别的男人,要嘛遗憾孤老一生,要嘛轰轰烈烈爱一回,您希望我怎么选?”[
英雄是男人的一张面具,严厉的后面往往藏着一颗慈父之心。马富民宦海沉浮一生,拼杀到今日的位置,早修炼到心硬如铁。理智告诉他,女儿的选择是错的。但情感上,他却宁愿女儿错下去。他长叹一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家从来就不是讲理的地方,你要怎样就随你吧,只是记得有朝一日伤心后悔时,别忘了还有这个家,爸爸会永远保护你的。”
马春暖再也抑制不住,珍珠般的泪水滴落在父亲肩头。哽咽着说:“老马,为了你,我也一定要生活的幸福。”
****
2003年的春天,李虎丘走在麦加圣城中,穿过那些黄白色的圆顶建筑,在这里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不需要说话,就能和别人沟通。不管是住店还是餐饮,这里的人总能很快理解他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