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柳湘莲拿了这些书信证物,便依贾琏先前叮嘱,径直去寻广西总督况晏冰;那边厢,贾雨村因从蔻官处得了银子,便又挥金如土地笼络神机营上下。
那神机营原本就是个筛子一般浑身是洞的衙门,哪里禁得住贾雨村这般利诱,见陈家老爷大爷们流连在小花枝巷里乐不思蜀,便彼此勾结以次充好、以旧换新,将新打造的火器装箱偷偷运出神机营,再辗转装船运出京城,在京城外,交托给贾雨村的人。
却说贾雨村也做了两年的官,对那些枉法之事也谙熟于心,但比之今日所为,昔日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况且他又有心当面去见一见洪和隆,于是他悬着一颗心,对外称病,悄悄地离开金陵,亲自去押解火器,一路押解车马穿过忠顺王府门生、子弟管辖之地,若有人怀疑他那些车马,便打着洪和隆的名头向这些门生、子弟求助。
这般,眼瞅着车马快进了广东,一日却听闻官道前方,有衙役拦路查看往来货物。
此处官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要退出这官道绕到其他道路上,少不得又要白白耗费不少时日。
贾雨村盘算着若自己再在道路上耽搁,只怕还没跟洪和隆见上一面,便要丢了如今的官职,于是骑在马上心慌不已,先令门子拿了银子前去疏通。
银子送出去了,前方却并未让开道路。
贾雨村心觉蹊跷,便又打发门子前去打探,须臾,那门子便回来说:“大人,据小的看,前面官爷们好似就等着拦什么人呢。”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转到贾雨村带着的马车上,“不是小的多心,听说拦路之人,是广西总督况晏冰的部下周韶良,只怕来者不善呢。”
贾雨村心里打起鼓来,犹豫道:“如此,只能咱们退回去了。”
“……大人,怕是退回去也不能了。大人你看,他们既然在此处设下关卡,在旁处又岂会没个提防?”门子推敲道。
贾雨村点了点头,“据你说……”
“不如将广东总督搬出来,不是我说,大人未免太小心了一些,小的随着蔻官人一路上吃吃喝喝好不潇洒自在,看那蔻官人竟是一点顾忌也没有,若手头缺了银子,也只管打发人去跟王子腾王大人讨。大人如今既然是奉王爷、总督之命办事,便当将总督大人请出来才是。一个广东总督、一个广西总督,认真计较起来,还不知哪个更厉害呢。”门子很是卖弄地道。
贾雨村眯了眯眼,一面觉得这门子的话恰合了他的心意,一面又觉这门子未免张狂了一些,才跟着蔻官出了一次门,就将蔻官的做派学了去,点了点头,思量着门子去过总督府,便道:“你且快些去向总督求救,倘若当真被广西总督查箱验货……你我两条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是。”门子答应了,便收拾了行囊,孤身一人过了关卡,披星戴月地直冲广东总督府去,待到了广东总督府门外,浑身散了架一般从马上跌下,就要总督府门上人去与洪和隆通报一声。
这门子随着蔻官离开总督府,算来也有数月,门上人哪里还认得他,嘴里骂骂咧咧,就要打发他滚远点。
门子见此,只得开口道:“我先前随着忠顺王府的蔻官来过府上,如今耽搁了王爷、总督的要事,哪个担待得起?”
他这么一嚷嚷,门上人才认出他来,于是慌忙赔了不是,入内去与洪和隆通禀一声,过了一盏茶功夫,才请门子进府。
这门子忙随着人向前院去,下了台阶就见洪二老爷拉扯着洪姑娘向大门走去,便好奇地问洪府人:“不知这洪姑娘如今遂了心意没有?方才瞧着,怎地二老爷瘦了那么许多?”
“你只瞧见二老爷瘦了,没瞧见那野丫头也瘦了。那野丫头看上人家琏二爷,先隔三差五地去琏二爷衙门里看琏二爷一眼就满意了,如今见人家琏二爷不看她一眼,又使劲折腾二老爷,但看哪一日二老爷没了,谁还在意她死活。”说话间,离着洪和隆书房不远了,便闭上了嘴。
门子心里笑道:怕是那琏二爷吃惯了山猛海鲜,瞧不上那清粥小菜呢,又见书房门近在咫尺,就也住了嘴,待到了洪和隆书房前,便扑腾一声地跪在门槛外,“求洪大人救救我家大人,如今我家大人带着东西被广西总督府的人堵在半路上进退不得,还请洪大人打发人去将他领过来。”
许久,听见门槛内一声“进来说话”,这才弓着身子跨过门槛。
见门槛内,洪和隆阴沉着脸兀自生气,门子又小心地道:“大人也不必很为此事着急,若大人打发个人去领,料广西那边的,也不敢拦路。毕竟,我们大人看过地界了,那原不是广西总督该管的地方,大人跟广西总督理论起来,广西那边也不占理。”
“并不是为那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洪和隆冷声道,两只手握了握,又松了一松,蔻官一去数月,这数月里,他与京城忠顺王府也有了书信来往,书信里旁敲侧击一番,并不见忠顺王爷提起火器一事;但如今番子的银子,他已经收下了,况且贾雨村也将火器运了来,如此,这事便是此时想要停手也不能了;但虽不能停手,既然窥见了其中的蹊跷,又焉能不有所防范;继而又想起自己早先便有叫贾琏插一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