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佑听了这话,心里熨帖了许多,又给贾琏斟酒,“那位薛大奶奶也是这样的话,薛大奶奶说,人人都等着他们家姑娘封妃呢,她就不等着,不但不等着,还要叫他们家姑娘封妃后,也一样听她的呢。”
“这样狂妄的话,也说了?”贾琏大吃一惊。
吴天佑笑道:“比这话更狂妄的事,她都做得了呢。”喝了杯酒,又扯到五皇子、六皇子亲事上,就摇头笑说:“五皇子到底没有母亲教导,年轻了些,为感念房妃恩情,竟然愿意娶个孤女——这样,你们家的三姑娘日子就好过了。六皇子,说来还要多谢我们家娘娘呢。”见贾琏疑惑不解,于是就将吴贵妃巧用计谋令太后做主将江南甄家姑娘许配给六皇子的事说了。
贾琏听了,便怔怔地呆住,好半天才抚掌叹道:“娘娘是人在宫里头坐着,不知道外头的事,才进了这浑水中。”
“这话从何说起?”吴天佑忙问道。
贾琏伸手指着南边,说:“这话若换了旁人,我定是不肯说的。论理,我们家跟江南甄家也是亲戚,你道为什么这几年我们两家生疏了?”
“为什么?”吴天佑忙问。
贾琏冷笑一声,“那甄家就跟我们家先前一样,只剩下个架子了。别看他们家婆子媳妇打扮得跟主人也不差什么,就觉他们家体面。要知道就为了那些虚荣浮华,才将家底败光呢。”
吴天佑大吃一惊,连忙摆手说:“不至于,不至于,定是你唬我呢。”
“还不至于?凭空说甄家怎样,你定是不信的,那我告诉你,甄家曾问了我二叔家的大姐姐借银子在江南放印子钱,这你总信了吧?”
吴天佑笑道:“江南乃是自古以来的富饶之地,做买卖的人多,自然要借银子的人也多,许是甄家有几个闲钱,放出去给人救急用的呢。甄家几年没打发人进京,想来你也不知道他们家近来怎样。”
“你爱信不信,我话只能说到这了。”贾琏提起筷子,在一盘精心烹调过的菜肴中拨了一拨,分辨不出那细碎肉丁是鹌鹑肉、野鸡肉还是麻雀肉,便又将筷子放下。
吴天佑嘴上说不信,却觉贾琏不是无的放矢,喃喃地说:“可了不得了,若是这样,就彻底将计惠妃得罪了。”
贾琏摇了摇头,说道:“趁着甄家还没进京,先拦下这门亲事吧。左右又没发下诏书。”
“怎么拦?”
贾琏笑道:“我若知道怎么拦,这会子就陪着皇上在宫里赏花逗鸟儿了。”
吴天佑尴尬地笑了一声,思忖着问:“你说,皇后娘娘可是有意如此一箭双雕?”
“宫里头的事,不好说。只是,我若是吴大人,宁肯支会娘娘一声,叫娘娘早早地跟计惠妃通个气。好不好,计家自会查证,若惠妃觉得甄家不错,那便不错;若计家以为甄家余庆已尽,自会想法子打消这门亲事。左右,咱们吴娘娘不会吃了落挂。”
吴天佑连连点头,暗道贾琏这般说很有道理,不管事情成不成,左右计惠妃都受了吴贵妃的恩惠,于是再三谢过贾琏。见外头天黑,便留他在庄子里住。
贾琏婉拒了,骑着马去了神机营中,在营地里住了一夜,第二日操持公务,待到第四日,才骑马向京城去。
半路上,又经过吴家庄子,听吴天佑说已经令他内人进宫请安时跟吴贵妃说过了,便寒暄了两句,依旧进城。上了宁荣大街后,望见宁国府又有内务府的人前来修缮,因琢磨着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就立住马去看,谁知等了一等,竟然见许世宁、袁靖风从里头出来,就下了马笑道:“怎不叫营造司的人过来?”
袁靖风笑道:“我不就是营造司的?”
贾琏吃了一惊。
许世宁说道:“手上人手不足,碧舟、玉珩都不是这一行的料,就将靖风讨来了。”看贾琏马蹄子满是尘土,心知他是从神机营过来,就说道:“听说你也弄了个小园子?可敢请我去瞧一瞧?”
“岳父要瞧,就去瞧,说什么敢不敢。”贾琏笑道,并不从角门进荣国府,只领着许世宁、袁靖风顺着宁荣二府间的巷子过去,从后角门进了梨香院,再从梨香院偏门进那小园子。
园子中亭台楼阁不过寥寥数座,只多栽培了桃李杏梨,多放置了些山石乔木,是以,虽动工不过短短四个月,却已然跟先前截然不同了。
许世宁站在一处拱桥上,顺着溪水向前数了一数,见总共二十四座桥,就笑道:“你这是要生硬地往二十四桥明月夜上扯?怎不修建些屋舍。”
“算上老太太,家里拢共四个人,修屋舍做什么?”贾琏说道。
许世宁手撑在桥上,听贾琏这样说,不觉看他一眼,迟疑地问道:“倘若你的内伤过两年还不好……虽不好插手你家的家事,但你也该想一想后头怎么样了。”
“岳父放心,我心里有数。”贾琏笑着说,暗道谁上蹿下跳要来继承他的“衣钵”,谁就等着送死吧。左右他是无心将自己打下来的“江山”留给不相干的人。等皇帝清算的时候,只管去找那些主动要做他儿子的人去。
许世宁手在栏杆上拍了一拍,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举目望向园子,正待要说贾琏挪用周、吴两家这样多的东西不好,谁知就看见许青珩裹着件朱红大氅独自向这边走来。
此时园子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并残荷三两枝,她那一身红衣成了园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