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珠翠、锦绣中,贾母愣了一愣,听门外丫鬟进来说王夫人听说贾琏将宝玉带了出去心急火燎地过来说话,摆了摆手,对鹦鹉道:“告诉二太太,是我叫琏二爷带了宝玉、云丫头出去的。叫她把心放回肚子里。”
鹦鹉聪慧,明白贾母这是有了息事宁人的心思,不肯再顺着二房的摆布跟贾赦、贾琏作对,立时出门去说了。
王夫人、元春在门外听了,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又坐了翠幄青车回到家中,合计了半日,只觉贾母又放了金彩夫妇出来,又替贾琏遮拦着,竟像是被金彩一党说服了一般。
只是,王夫人还有些想不明白,“老太太既然放了金彩,怎不来跟咱们追问东西呢?”
元春轻轻摇头道:“只怕这东西,是老太太不敢光明正大要的。既然老太太不要了,母亲日后便不再提起这事就是了。”
“只可恨……罢了,能够大事化小总是好。”王夫人口中如此说,到底昔日处处维护他们一房的贾母,如今冷不丁地“不偏不倚”起来,委实叫人心里难受。
那边厢,贾宝玉、史湘云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趴在车窗里好奇地向大街上望去,二人叽叽咕咕地说话,指手画脚,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二人之后,贾琏靠着软绵绵的靠枕舒坦地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若说他为何带了宝玉、湘云两个出来,纯粹是为了气一气贾母——他哪里不知道贾母防着他呢,她越是防着他,他越是要弄个兄友弟恭的样——且他托着元春的名给南安太妃送礼,史家太太瞧见了,八成要顺水推舟定下史湘云与贾宝玉的事,毕竟没有白送了“嫁妆”不送出侄女的道理。忽地腿上一沉,睁开眼睛就见宝玉、湘云将手按在他茶白的绫子裤上仰头看他。
“什么事?”贾琏问。
“二哥哥,那柳姐姐果然俊俏得很?”宝玉问。
史湘云叽咕了一句只有宝玉听得懂的话,俨然是口齿不如宝玉流利,口中”四个字清楚一些。
“是,那柳姐姐俊俏得很。”贾琏笑了,也撩开窗口去看,望见外头有卖冰糖葫芦、糖画的,就叫人买来给宝玉、湘云两个,重新靠回褥垫上抱着手臂养神,觉察到有只手去摸他腰上的香囊,就将那只手拿开。
“二哥哥这香囊好漂亮。”宝玉道。
里头的通灵宝玉更漂亮。贾琏心道,拿着手摸了摸宝玉的头,“瞧见了什么,只管打发人去买。”望见史湘云嘴角的涎水险些流到他裤子上,赶紧闪开,后悔叫人弄了容易流口水的东西给两个小人吃。
待马车停下,因外头天有些晚了,风大一些,贾琏下了马车,便披上大氅,怕湘云、宝玉两个吹了风,不许他们下马车,自己领着赵天梁、赵天栋站到渡口边上,略等了等,就见夕阳余晖下,碧水微波中三艘小船慢慢地驶了过来。
第一艘船还没停稳,船上先跳下来一个穿着寻常布衣的八、九岁少年,那少年手里握着宝剑,跃上了岸,两步走到贾琏面前,便抱着拳跪下,冷着脸道:“多谢琏二爷救命之恩,日后做牛做马,全凭琏二爷处置。”
“快起来吧,算不得什么事。”贾琏伸手去搀扶柳湘莲,看他形容俊俏、眉眼精致,活像是个俊俏女孩儿,心道难道那赖尚荣会打起卖了他的主意。只是他虽极力入乡随俗,至今也无法明白那些达官显贵狎昵戏子、娈宠时的心理,按说他们寻的都是模样儿俊俏的,也便是男生女相的。既然去寻了女相的,为何不干脆去找女子呢?
柳湘莲不肯起,连连给贾琏磕头。
船上又下来一个老奴,那老奴更是对贾琏感激涕零。
岸上林家早打发来京的人,并来来往往不相干的人见贾琏fēng_liú倜傥、柳湘莲形容俊俏,纷纷纳罕这是怎么了。
“那位是贾家琏二爷?”
“正是。”朱龙有意挨着人群近一些,见众人好奇,就指着柳湘莲、柳家老奴道:“大年三十那日,那老头去我们门上诬赖琏二爷拐带了他们家小爷,亏得我们琏二爷仁义,看他一把年纪就说他必定另有苦衷才敢来国公府门前闹事。就打发人拿了银子千里迢迢去南边救人。”
“你们不知道,只差一点,那小爷就要落在戏班子里出不来了。”
……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琏二爷果然是以德报怨的忠厚之人。”
“谁说不是呢?我们二爷可是个侠义之人。”
贾琏耳朵里听见这些话,瞧着柳湘莲的脸色发白,心道这位也爱斗鸡走狗、串风月戏、矢志娶个绝色的主,如今该要痛改前非了吧?再次搀扶起柳湘莲,“早先并不知道你是这副相貌,只叫人带了一千两去。亏得派去的人机灵,知道我们家林姑老爷在苏州,向林姑老爷求救,才能救你一命。说起来,真正的救命恩人,该是我家姑父才是。”说罢,就向船上看去,果然望见一个年过不惑的儒雅男子慢慢踱下船来。
柳湘莲因昔日为赖尚荣打抱不平,痛骂过贾琏,此时见他并不记仇,依旧对贾琏跪下道:“多谢琏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又起身对林如海作揖,“林老爷,欠下的银子,改日、改日……”虽赖尚荣一家被抓入官,但被他们卷走的家财所剩无几,哪里有银子还来?
“见过姑父,这是从姑父手上借的一千两赎买人与鸳鸯剑的银子,多谢姑父慷慨解囊。”贾琏又叫赵天梁将银子送给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推辞再三,见那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