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梁摩挲着下巴,沉思良久,依旧不解黎大人将贾家所有人都讨厌了,对贾琏有什么好处,又道:“小的又问了许多人,听说,凤台县县令梅罄,自从大老爷、二爷来了金陵后,往门上递了不下七八次拜帖,大老爷因他是区区芝麻官,不乐意搭理他,一直推说不见。这梅县令正好管着咱们这地面上的大小事务,二爷若有事,叫了他来,最好不过了。”
贾琏点了点头,“去问金彩,他选出人选了没有。”
“是。”赵天梁赶紧去寻金彩,金彩来了,说的也正是梅县令。
贾琏笑道:“金大叔好手段,这么快,就把梁大哥收服了。”
金彩一凛,赵天梁涨红了脸,却不好分辨,原就是金彩替他查明了两江总督的不少事,为在贾琏跟前出风头,又为感谢金彩,便依着金彩的意思提起梅县令。
“二爷,小的……”
“若是金大叔能把这能耐,用在收服大老爷的那些跟班、小厮身上,那就再好不过了。”贾琏将《论语》丢开,略缓和了语气:“金大叔去叫梅县令来。”
金彩不知贾琏如何看出他串通了赵天梁,看赵天梁的模样又不像是主动招供的,赶紧答应了,不敢再动歪心思,便叫人去县衙里送信。
果然,梅县令见到贾家来人,大喜过望下,叫人备了轿子,抬了好礼,不顾天晚,冒着大雾便来贾家老宅拜访,虽到了前院,听说要见他的不是贾赦是贾琏,心中略有些失望,却不敢怠慢,随着金彩进到猓整理了衣冠,便恭恭敬敬地道:“学生梅罄见过世兄,世兄来金陵多时,学生现今才来请安,心中惭愧不已。”
贾琏在房中,手中依旧握着本《论语》,心道那十年寒窗苦读才做了官的人,如今向他个纨绔子弟自称为学生?丢开《论语》道:“请梅县令进来说话。”因要仔细瞧瞧梅县令对贾家的巴结之心,便依旧坐着不动。
门上的墨色湘妃竹帘打开,就见一个穿着官服面阔耳方、直鼻权腮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敬地拱手进来。
“世兄正在苦读?”梅县令说着,忙将准备的礼单双手送上。
贾琏瞥了一眼,心道果然是公侯之家,指挥个小小县令办事,不仅不必出银子贿赂,那县令反过来,还要送上重礼,笑道:“梅县令何必客气。”令金彩退下,赵天梁看住门户后,先请梅县令坐下,随后起身给他倒茶。
“不敢劳世兄动手。”梅县令诚惶诚恐道。
贾琏将梅县令按下,坐在他对面道:“今次请梅县令来,乃是有一事恳请梅县令相助。”
“世兄只管说就是,若学生帮得到世兄,决不推辞。”梅县令义薄云天地道,偷偷打量贾琏,看他一身白衣,容貌清秀,举止间的贵气,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比得上的,当下窃喜道,若讨好了这位小祖宗,便是他这头上乌沙不能升一升,腰上的钱囊,也必要鼓一鼓。
“家中几个吃里扒外的下人,竟然敢奴大欺主,开着我们家的铺子,拿着我们家的银子,与人勾结,高价买进些名不副实的东西。家父决心清理门户,奈何有几个是对我们家很有些功劳的老人,家父怕面子上抹不开,又不甘心被人欺瞒。便遣我来,叫我求梅县令拔刀相助,轻轻地拿个私通外人偷窃的罪名,抓了人,在衙门里吓吓他们。然后事后父亲只管推说我年少气盛,再出面放了人,如此才又叫那些人没了奴大欺主的胆量,又显得我们贾家体恤下人。”贾琏慢悠悠地说出一席话。
东西跟账册是一准对不上的,如此,不是偷窃又是什么?
梅县令闻言,义愤填膺道:“这还了得?世伯太过仁慈了些,须得借着这事杀鸡儆猴,后头才不会有人敢再犯。”
“哎,虽道理如此,但终归都是服侍了我们一辈子的老人了,只要将他们在大牢里关上一两日,叫他们没了贼心就够了,万万不可对他们动刑。不知这忙……”
“世兄交代一声,学生立时就去办。”梅县令保证道。
“未免打草惊蛇,此事万万不可与旁人提起——我们家,素来是长辈跟前的猫儿狗儿都不能伤着,如今,要处置的是几个老人,若向旁人提起,难免有人说我们贾家铁石心肠,连服侍了府上一辈子的老人也不放过。”
“世兄放心,学生绝不跟旁人提起,待世兄用得着学生的那一天,学生二话不说,必替世兄将这事办得圆圆满满。听闻世伯病重,学生想去探望一番,不置可否。”梅县令道。
“今儿个晚了,改日吧。”
“是。”梅县令略有些失望,但越是见不着贾赦,越向往贾家的滔天权势,恭敬地退了出去。
贾琏觑了眼礼单,见既有些金陵当季的果蔬,又有些金贵的纸笔砚台,更有银两一千,留下一句“看着金彩别叫他暗中跟那姓梅的来往”,就着小厮全福、全禄、全寿、全禧捧着东西,随他去见贾赦。
见了贾赦,贾琏就道:“今日来了个小小县令,不值当叫老爷亲自见,儿子打发了他。”说着,将梅县令送的礼单送上。
贾赦扫了眼,才笑道:“这点子小事还值当特意来跟我说?东西你拿去吧。”又赶紧道:“你去问一问珍哥儿几个何时回京?快些将他们打发走,不然,若叫他们知道我日日去库房里翻找,他们一准会猜到些什么。”
“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