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贾琏答应着,慢慢退了出去,乍然出了暖香的屋子,被外头冷风一吹,登时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并不急着回警幻斋,先从贾母这后院出去,径直进了迎春院子里。
迎春听人说了,就领着司棋来迎,笑道:“哥哥怎来我这边了?”
贾琏见她这院子里只有几条小径拿着扫帚轻轻扫过,其他地方有意留着雪花,并不向内去,进了门房里站着问道:“跟许姑娘在库房里玩得可还好?”
迎春笑道:“我们一起翻了好些东西出来,竟像是找宝贝一样,也找出了一两件好东西。后头元大姐姐提议烤肉吃,我们就在园子里赏雪烤肉。后头她来我这坐坐,给哥哥回过警幻房里去了。”
贾琏一听,立时明白是薛蟠也随着去了,全禧、全禄就收了书没提,点头之后,又问:“她可曾请你去他们家?”
迎春忙笑道:“不但请去他们家,还向其他人家呢。她说过几日有聚会接了我去,再下月她一个好姊妹生日,也接了我去,又催着我写了毛遂自荐的三四张帖子,请我入了她们的读书社、赛绣会、梅花诗社,还有个围棋集会。”
“她这是明白你没太太领着出门,有意领着你出门呢。”贾琏道。
迎春低笑道:“谁说不是呢?”
贾琏见并未出什么事,就裹了氅衣向外去,路上想着原来小姑娘家的玩法竟然那样多,穿过巷子向前去,进了警幻斋,在外头就听见薛蟠与全禄、全禧的嬉笑声,等他进去了,薛蟠才有个正经样。
薛蟠起身对贾琏道:“凤大妹妹也说琏二哥说得有理,那便是琏二哥的话当真有道理了。”
贾琏道:“既然有道理,你便听她的吧。”
薛蟠笑了一笑,又说:“是该听她的,只是古语有云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乃嫁。我须得迟上两年再娶,这二年里,少不得我要听琏二哥的。”
“你跑到我这边来拽文呢,且说吧,想叫我做什么。”贾琏闻弦歌而知雅意,嘴上说着,人便向东间里头去,略转了转,果然望见在那三进的拔步床第二进的雕花柜子上放着一个镶金边的淡青色小包袱,当即坐在柜子上对着灯打开包袱。
薛蟠跟了进来,坐在第三进脚踏上,依着瑞云柱子一面看贾琏拆包袱,一面堆笑道:“我看二哥的买卖做得好,也想掺和一手,京城的也就罢了,二哥在金陵的铺子赚头比我们薛家的还多。”
“原来你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呢,这好说得很,回头叫家里掌柜跟你家掌柜商议着吧。只是京都就罢了,若叫你舅舅知道了……”贾琏手上拆开青布包袱,就望见上头放着一封书信,拆开信撇去那些堂皇的辞藻、添彩的典故,就见许青珩说特意弄了一本尺牍给他,于是又看包袱里那一本封皮上描画着山石古木的书本,翻了一翻,果然里头用簪花小楷将给人祝寿、贺人新婚生子、悼人丧偶丧尊长,甚至寻常的书信来往都一一写出了模子,日后他若再给人送帖子送书信,只要依着这模子套用即可。
贾琏扶着额头嗤笑一声,那许青珩定是见他跟许玉珩、许玉玚书信来往,用的都是一色的白话,才特地整理出这一本尺牍给他,也觉这尺牍有用得很,毕竟跟许玉珩几个就罢了,若是给其他人家也写这样的白话,未免叫人看轻了,重新将尺牍仔细包好,又琢磨起如何还礼,这尺牍既然是人家亲笔所写的,若是拿些现成的金簪银钗送过去,未免显得自己心不诚,于是思量一番,弯腰叉开腿从身下柜子里的抽屉里拿出一玻璃匣子来,隔着玻璃数了一数,见里头有用桃核雕刻的十二生肖,虽不惟妙惟肖,但拿来把玩也有趣得很,正待要交代全禧,谁知薛蟠劈手将匣子抢了去。
薛蟠将匣子揣在怀中,立时跳开两步,嬉笑道:“琏二哥快说,这是要给哪个美人儿回礼呢?别当我不知道,你那小包袱皮是方女儿家用来裹头的绫销江牙海水嵌八宝儿帕子,上头指不定还有桂花油的香味呢。”说着,就要去抢那帕子来嗅。
全禧慌忙叫道:“薛大爷使不得,那是许姑娘的。”
薛蟠一听是贾琏未婚妻子的不是外头戏子的,立时不敢闹了,讪讪地从怀中拿出匣子,连连说:“冒犯了、冒犯了。”
薛蟠不提,贾琏还不知那是裹头发用的,拿着那帕子嗅了嗅,果然嗅到隐约的香气,心里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这私物不管是帕子还是汗巾,总有关风月□□,须臾只管对全禧道:“明儿个叫赵天梁将这匣子里的桃核十二生肖送到许家里去,就说给许老太太把玩的,许老太太见了,自然知道是送给许姑娘的。”
全禧忙答应着。
薛蟠打开匣子,就着灯光仔细瞧了瞧,见果然是用枣红色桃核雕刻的猴子、金鸡等,看过了才递给全禧,又怂恿道:“二哥怎学了这么个不懂风情的性子?二哥拿了自己日常用的帕子来,细细地铺在这匣子里,人家见是半新不旧的,哪里不懂你的意思?”说着,就要来抢贾琏的帕子替他搁在匣子里。
贾琏忙抬脚将他格开,笑道:“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了,这是要送到人家老太太跟前的。叫人看出来,我倒无妨,叫人家跟着没脸呢。”又说:“天晚了,你此时出去难免犯了夜禁,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