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尼姑庵俏娘子忆情事
话说有那么一位白衣书生喜好漫游山水、纵酒狂放,左手一把折扇,右手一壶酒,放荡山水,好不自在。书生循着隐士们的足迹有一日来到了一座佛教名山,走进了一家尼姑庵,打算暂借一宿。
庵里的尼姑怒斥:“你是不是没看牌匾上那三个字?这里是尼姑庵!你个大男人好意思蹭宿?”书生不怒径直就走进了庵里。他说,只有内心有鬼心思的人才不好意思,我又没有那鬼心思,何来不好意思?佛祖普渡众生,定会体谅我。
书生在尼姑庵住下了,有时一起打坐念经敲木鱼,有时溜到山下喝酒狂欢,午夜时分,最喜欢对月吟诗。尼姑们见书生也没有非分之想,便默认书生多留几日了。忽有一夜,书生写了一首艳诗,赠予路过一尼姑: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尼姑捧起诗篇道:“此为艳诗,你为何要赠予我?”这尼姑倒不是个不识字的乡野尼姑,一眼便看出此诗是宫廷最流行的宫廷艳词。
书生举酒,一口酒下肚坦然道:“陈后主尚可公然追逐,为何我不能追逐自己的志趣呢?”
尼姑夺过书生手中的酒壶,给自己也灌了一口:“陈后主再昏庸无能,可他至少是人上之人。你我只是一般草芥,何来追逐之权。人生在世,太多无可奈何。”
书生看着那尼姑一壶酒“咚咚”全部灌进了肚。
“哈哈哈哈!草芥抗不过大风,就只好逃了罢。”
“这也极好。”
“也许,你我可成为知己。”
此后,书生的活动便多了一项,午夜邀约知己,对月赏竹,论谈古今。
莘逸一人分饰二角,上演了一出 “不伦之恋”的戏码。
“书生欲携了尼姑归隐,尼姑遭到其他尼姑和村民的激烈反对。尼姑不愿情郎为自己而饱受折磨,遂服药自杀身亡。书生自是也不想活了,承诺冥府娶你,来生再做夫妻,便用白绫自尽而亡。”
莘逸翘起兰花指,作手指拭泪动作,感叹这一出乃悲剧也。而后一鞠躬,谢幕落场。
戏演完了,莘逸望着祁迹,想着祁迹会不会说什么。祁迹没有说什么,但是眉宇间原先的肃然与冷冽,此时却舒缓了许多,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莘逸道:“话本故事是有原型的民间创作。想必这里的两位都是那故事的原型了,书生与尼姑。”
“书生死后执念颇深,放不下过往,化成了鬼。他掳走活人新娘子,吸走魂魄、扒头发和喜服,给自己的新娘换上。时间一久,再好的凤冠喜服也会褪去华美,他便年复一年掳走此地的新娘,不断换新发新衣。”
“祁迹,我说得对不对?”
祁迹点头,表示赞同。
莘逸得到这一赞同,内心像有一头小鹿兴奋雀跃地上蹦下跳。莘逸忙捂住自己的胸口,心道:“干嘛!干嘛!不就是得到了祁迹难得的肯定嘛!至于嘛!”
肯定是少年求学时从未得到过先生,尤其是祁仁的称赞,现在听到了肯定,还是来自那位祁仁的首席弟子祁迹的肯定,自然是无比雀跃了。
祁迹见莘逸捂住自己的胸口,眉毛又是皱着的,忙走上一步寻看莘逸。
莘逸见祁迹上前盯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想扒开他的新娘服仔细检查身体,就忙摆手:“没、没事!”
祁迹俯身查看躺在侧卧的尼姑尸体。那尸体的左手手腕处还附有一只金镯子。这金镯子过了那么多年的岁月仍然成色颇新,定是真金锻造无疑。
莘逸也注意到了祁迹的视线,发现了尼姑手腕上的金镯子,道“这书生居然还抢了有钱人家的新娘子,真是有胆。”
祁迹却道:“不。问灵之时,有两个灵魂。一个是完整的,是这位姑娘的;另一个仅剩残魂,没有形体,处于沉睡状态。”
“残魂?应该不是尼……这位姑娘的魂魄。莫不是有别人的魂魄附在了这镯子上?”
祁迹点头。
莘逸道:“得罪了。”伸手便把尼姑手腕上的金镯子摘下。甫一接触镯子,莘逸的头像爆炸般疼痛。他一个趔趄往前扑去,手上仍然握着金镯子。
祁迹拦腰架住往前摔的莘逸:“怎么了?”
“头、头好……痛!有人、有人在跟我说……”
“说什么?”
“说、说了好多……”
莘逸闭着眼,眉毛拧在了一起,手捉着衣服的前襟,口里像中了魔一样快速清晰地复述着:“对不起。你不该留下的。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太懦弱。护不了子民。护不了友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祁迹反手抱紧莘逸,俯身在比他矮了十厘米的莘逸的耳边哼出了一曲温柔宁静的旋律。
眉头紧皱的莘逸,口里没有说什么了。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手一松,手里握着的金镯子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惊醒了刚刚梦呓的莘逸。
“!”
莘逸发现此时的自己正被祁迹抱着,耳边萦绕着祁迹的声音,是一曲似曾听过的旋律。
“祁迹……”莘逸抬手搭上祁迹的腰间,“我没事了,谢谢你。”
祁迹没有立马放开莘逸,凝声说道:“你莫要再碰那镯子了。”
“祁迹,”莘逸垂下眼帘,望着祁迹腰间的白夜,道,“刚刚我听到了一位故人的声音。他一直在跟我道歉,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