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辗转反侧难眠2
莘逸翻。睁开眼，殊不知，正对上了祁迹的脸，而祁迹此时也睁开了眼，两人四目相对。
“……”
“……”
莘逸眨巴两下眼睛，企图蒙混过关。曾和祁迹一个屋子睡过的他，深谙祁迹作息时间规律得可怕，以及睡觉的时候极其讨厌被人打扰。
为什么他会知道？因为当年各家仙门子弟来洛川莘氏求学的时候，祁迹也在，而他为了和其他仙门子弟深夜戏耍便自动请缨不睡自己的卧房，暂时改睡专为求学子弟们开设的客房。那会儿，他就被抽到分在了祁迹的隔壁。
莘逸垂下眼眸，像偷偷在床上吃零食被妈妈发现的小孩子在认错：“祁迹啊……那个啊……我、我好像有点睡不着……”
“为何？”
“啊？？？”居然不讽刺我一顿什么“心燥”“聒噪”云云吗？
莘逸瞪大眼睛，望着眼前那个也正在望着自己的祁迹。祁迹长得一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面庞。然而，却不喜欢笑，蹙眉或无表情永远要比笑多。但他不显耀自己，古怪的脾气也没有受到过多的苛责，世人只当是他喜欢低调与娴静罢了。祁迹的黑色眼眸很深，澄澈，波动着光。
莘逸翻身，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我有种不真实感。”
“……”
“我已是死了十年的人，早该死透了，不符合常理的我却出现了。可是，这世间早已没了我的容身之处……”
别看平日里莘逸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其实内心又是敏感细腻得很。物是人非事事休。十年山河，乾坤轮转。永安之乱被镇压，废太子被分尸，他则自刎朝堂，洛川莘氏就算不被杀绝也定会消失于人世。想到这，莘逸想起了最疼爱自己的舅舅莘澄。
祁迹也翻身，同莘逸一起仰面朝上，看着沾满了蜘蛛网的天花板道：“莘宗主很好，在闭关隐居。”
莘逸眉头舒展，长舒一口气：“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祁迹，我有一句话想问你，”莘逸瞄了一眼身旁的人，“你真的不觉得现在的‘我’很奇怪吗？也许——‘我’根本就不是‘我’。说不定是哪个道行高深的妖怪作妖装成我的样子在骗你。”
他为什么会重回人世，这些他都不知道。他排除了夺舍、献舍等一切需要媒介的重生魔道，因为此时的他毫无疑问是二十五岁的他，还是永安之乱中站在朝堂准备自刎的他。身上一衣一吊坠。他目前能想到的就只有，有人用了某些法子，把他的肉身重塑，再把他破碎的灵魂黏在一起，塞进了新的。可是这法子是什么呢？按照古籍记载，这种方法也不是没有人试过，只是做出来都是一些只会嗷嗷乱叫、四肢僵硬的活死人罢了。因为肉身与灵魂分离几个时辰后，硬是把灵魂塞进原生肉身中，也会出现灵魂和肉身贴合不紧密的情况，何况是他这种灵魂飘了十年，肉身腐烂了十年的呢？
祁迹拉了拉被子，把被子拉到了自己的锁骨和胸之间，露出了脖子和衬衣。于莘逸而言，这一拉，却刚好盖住了他的脖子，不至于让冷飕飕的夜风灌进有点敞开的单衣里。毕竟莘逸停止生长了十年，小说也比祁迹要矮的。
祁迹道：“天自有定数。”
祁迹这话，莘逸也了然。上天既然让你重新回到人世间，而且不是以那活死人的状态重回，便一定有上天的道理在其中。至少，上天还是愿意再给一次机会给他，而不是让他复活去诅咒戕害让他不得不自刎的这个国家。
“嗯。”
庙里又恢复了平静。门外夜空的星星闪烁着，像一条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