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逢斜了熏池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打消了自家师弟不像话的念头:“师弟,你就别去了,止戈这个丫头野性难驯,你降不了她。师妹,你平日柔弱,止戈又骄纵蛮横,你也别去了,还是得找个有点威严的、压得住她的。”
熏池和青女听着,心中琢磨了一下人选:有点威严的,又精通法典要义的,那不就只剩一个人可以选了吗?熏池和青女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久久未发言的男子。
泰逢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合适前去的人,抬头看向了一旁。
离忧就这样被三位仙界至尊齐刷刷地盯着,虽然他线条坚毅的面上仍保持着一贯的冷漠态度,只是眼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泄露了那藏在心底最隐秘的深处,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心思。
和合塬石阵里,止戈盘腿调着内息,在她面前的地上立着一盏款式常见的宫灯,也没见止戈给它续灯油,它的灯火却一直旺盛地燃着,有风吹过,灯火微微摇晃,火势也并未减弱。
突然,止戈的眉毛微微蹙了蹙,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
那个黑衣男子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是他传旨让止戈遵天帝旨意来到这仙山修炼的。
他还真是一个沉默的人啊,从第一次在招摇山见到他,一直到现在,止戈好像都没见他说过多少话,当然他们除了第一次见面好像也就没什么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了。不过,他刚刚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里又站了多久?看来不是自己的功力和警觉性退步了,就是他其实深藏不露、法力卓绝到连自己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他的气息,这要是敌人……想到此处,止戈有些防备。
“离忧太子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语气冷梆梆的,离忧微拧了下眉。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止戈的问话,只是看向地上的宫灯,淡淡说了一句:“这蓝玉灯确非俗品,连万灵妖火都能收住。”
止戈心中一紧,面上却笑了起来:“离忧太子果然见多识广,连妖界不世出的至宝都见过。本大王倒是对太子更感兴趣了,不知道殿下是在何处见过这蓝玉灯的?”这蓝玉灯乃是父皇在她两百岁时送她的生辰贺礼,之前也一直被父皇收藏着,从不轻易示人,他一个离妖界十万八千里远的神界太子是在哪见到的?
离忧望着微笑的止戈,也稍稍扬了下嘴角,道:“这蓝玉灯本是我年幼时常放在书房的宫灯,因它很有灵性,且能吸纳世间万火,我便将它在你父皇大婚时当作贺礼送与了他。”
止戈的眼角抖了一下。什么意思,是说他可是与自己父皇平齐的的辈分,比她大很多吗?不,实际上,妖族寿命不似不老不死的神族,这离忧比父皇的岁数还大了好多!
蓝玉灯竟然是他的,这个人在嘲笑自己把他用过的东西当成宝吗?真是越看越讨厌!灯和人都是!
止戈把目光从蓝玉灯上挪开,脸上一贯的微笑不见了,此刻她挑眉瞪着离忧,语气非常不友好地问道:“别转弯抹角的了,是泰逢派你来的吧?”
离忧回望着她,定定地答道:“是!”
止戈切了一声,一副我就猜到是这样但是依旧满不在乎的表情。
离忧见她如此,单刀直入地问道:“为什么你认为异界应该通婚?”
本来像刺猬一样的少女听了此话,低垂下头,默然不语。那一瞬间,离忧觉得她好像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委屈的小女孩,离忧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也不敢继续追问。
良久,止戈抬起头,有些怅惘地说:“或许异界之人结合所生孩子确实一出生就天赋异禀,拥有着谁都无法估计的力量,我们也无法判断他将来是否会为祸世间,抑或是造福六界,不过,只要在异界之子降生后予以纯善的教导,他们将来一定会成长为友善谦爱之辈,又怎么会为祸世间呢?仅仅因为那万分之一的顾虑,就不准异界通婚,三大神也太武断决绝了吧。”
若是换了别人,听到止戈如此评论三大神,定是要跳起脚来大骂止戈不尊祖重道,搞不好还要为他们膜拜敬重的三大神豁出命来去教训一下止戈,但是离忧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你知道十几万年前的蚩尤之乱,天地间有多少人无辜死去吗?”
止戈闻言一怔,这个她倒是从未想过。
“是三万八千四十三人。天上地下各部族一共有三万八千四十三人因为蚩尤之乱无辜失去了生命。十几万年前,各族繁衍生育能力还很低下,各族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十几万人,但仅仅因为一个蚩尤,就有近四分之一的人消失于世间,有些种族甚至一个后代都未能留下,就此永远灭绝于世。正因为如此,三大神定下的第一条律令就是禁止异界通婚。这样,你还仍旧认为三大神太武断决绝了吗?”
止戈听着离忧口中轻轻吐出这些她从未想到过、也从未有人曾告诉她的遥远的秘史,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代是才八百岁的她所不了解的,那些藏在现今繁荣安定的六界的背后阴影中的,那个人人为了保住性命、各族为了不受压迫而反抗的腥风血雨、惨烈凄绝的时代,若是在当下重演,她能否承受得住?
在这个世上,她有挚爱的家人、朋友,还有必须要守护的妖界,难道要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让世间再次变成修罗战场吗?
止戈缓缓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