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去的时候,到处都是飞雪飘落,身影难免也随着萧索。
错身之际,他也注意不到金乌珠瞳孔放大,连嘴简直也要撑破。
金乌珠的震惊自然可以理解,毕竟身处隽永城中,谁能不听说残空!那场打破鸦城的战役把残空的形象烘托得巍峨无匹,可现在的他却只能无力地踱步前行。
风雪太急。
不一会儿就盖在了他半边身体。
他会被风吹歪,毕竟他的身形消瘦。
每一步踏在雪中,都要留下深深的窟窿,再将腿脚艰难地从雪堆里拔出来,又插入另一片厚雪中。
无星无月,天上地下都只有漆黑和风雪。
一下子,他就迷失了方向。
以往,他都可以抓住一些什么,或是青萍、或是浮木,只要支撑一下,让他把气喘匀了,就能找到下一个迈出脚的地方,而现在,他却动不了。
如同白雪堆砌的雪人一样,他就站在那儿,动也不欲动一下。
头微微地低着,不容脸上的抽搐被看到。
整张面孔,几乎没有一处肌肉不在战栗,大到额面和下巴,小到即使是一根睫毛,都冷颤得可怕。
无边的梦魇打破了束缚,终究不再隐藏。
脑海里,反反复复,都出现着一把利爪,挥泼而来,撕碎了ròu_tǐ,也捏爆了心脏。
而他却只能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看着空中有热血飞洒,溅下,有些滑入他的脚边,等到他去抚摸时,已变作冰凉。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断地挣扎,不断希望将眼前的模糊擦亮。
突然,眼前一片洁白的光霞。
眼睑上微微有一丝冰凉。
“是雪吗?”
他问着自己,却发现出声不了,一切都归入了寂静。
然后,眼前又是潺潺的血花。
这一次他却看得分明,这一次他就看见空中闪烁出银光的匕刃无声无息又无情地穿入了女人的心脏。
眼睛默默就开始模糊了,仿佛是有泪光滑下。
那份悲切不是因为女人的死,而是因为女人面庞上安然的模样。
这个女人甘心赴死,为自己的相公挡下了致命的杀招。
那模样里有着一切温暖,也充满了希望。
可他的哭却不是因为女人,他只是觉得女人临死前的神情实在熟悉,也实在太像。
太像什么?
他的瞳孔快速地涣散,就像死人一样。紧接着他又摸到了那冰凉的血,隔着一条条石柱,目瞪口呆地望着一个模糊的人,死在当下。
他看不清这人是谁,只能从长发上分辨大概是个女人;他更看不清这人的脸,却觉得脸上展露的也是那样的温柔和希望。
黑,徒然,天上地下就只有黑。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躺在床上。
是金乌珠好不容易把他背回来的,虽然他并不知道。
但是有些过往却似乎被唤醒了。
他贴着墙,慢慢地挺起身子,透过幽幽的黑暗,不知道在盯着哪一个远方。
如果你现在喊一声残空,他一定会应答,因为这是吕慕青给他取的代号,因为他没有名字所以需要一个代号。
可他终究想起来了,他并非没有名字,他只是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