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下半晌,景令阳带领伙计钟玉成把他俩外出所买到的竹杆子、麻皮、油网的油等备海的物品用船全运回来了。他俩当听到景老大等人说起岛上正在盛传着小衙门里起火了,烧掉的东西中有价值十几万块大洋的鸦片膏的事情时,景令阳和钟玉成两人本来要装作吃惊的样子而不用装了,都惊愣得两眼发直而不敢相信,他俩所烧掉的那些鸦片膏竟然值那么多的钱。
但他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都故意装着不相信的样子地问道:
“是真的吗?”
“还能发生那样的事?”
他俩表面装着这样去问,可他俩的心里却都特别地高兴,特别地痛快,特别地解恨!造成蔡家这么惨重的损失而又传出他们家做这种大烟的买卖的臭名声,正好附和钟震的嘱咐和他俩所期盼的那种效果。
景老大等人又说到,听人传传说,小野这两天难受得就如丧考妣那样的失魂落魄萎靡不振垂头丧气,他痛苦得不是躺在卧室里两眼直直地瞅着屋顶,就是呆坐在小客厅里发大闷,根本不进办公室里办公,也不出去溜达,谁有什么事情都不敢去找他,谁要是去找他,他就会朝着谁发脾气,动手打谁。而蔡家人呢,蔡世臣火攻心,三四天米粒没下,别说不能到小衙门里去上班,躺在家里连炕都下不来了;蔡德利、蔡世同呆在家里上干火,流眼泪,茶饭不思,坐卧不宁;蔡世同四天里打了刚刚过门不到一个月的新媳妇姜春艳四次。整个家里不但一点点的节日气氛没有,就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他们每天互相之间是又怨又怪,又骂又叫,又哭又闹,又打又摔,又踢又砸,折腾得他们家里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狼狈不堪。
正月十六传出了有关的消息:蔡家关闭了他家在岛上暗开的大烟加工点和大烟馆子。
正月十七传传的消息:蔡世同找人帮助卖掉他们家四埫地中的三垧、两辆车中的一辆马车,两匹马、两匹骡子全卖了,还卖了大小四头牛。
正月十八传传的消息:蔡世同去了龙王庙他们家的网上,卖掉了他们家六条风船中的四条,两只舢板,一百二十条架网中的八十条,十八条虚笼网和一些备海用的以及库存的物品;辞退了他们家总共雇用的那四十二个伙计中的三十一个。
……
这些传来的消息,景令阳和钟玉成两人一次次听后都有说不出的高兴、痛快和解恨,但他两人在别人的面前却都装出听后很吃惊的样子。他俩私下议论:蔡家有如一条毒蛇,虽然伤得不轻但还没有死,肯定会咬人的,特别是小野肯定会查找库房起火的原因,最近一段时间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让任何人怀疑那件事情是他俩干的。
小野同蔡家人一起排查岛上的一些可疑对象,其中包括景令阳。但起火那天,景令阳他不在岛上,他领着一个伙计去岛外一百多里外的一个镇子上采购备海的用品去了,没有作案的时间。所以,他们对景令阳的怀疑就解除了。
那天景令阳特意把船在海里磨蹭着航行,在天一见黑时他就赶紧调转船头又往回航行了,不到半夜他们的船就停靠在离小衙门不远处的海边上。景令阳把船錨扔下去后,他带领钟玉成就直奔小衙门去了。他俩发现只有门卫那个屋里亮着灯,值班的二狗子在那直打顿儿。他俩绕到了围墙后面,从围墙上爬进后院子里。景令阳曾经两次被关到房后中间那个小牢房里面,他到过这个后院来了,那时候他就看到了北侧有两间库房。他俩来到了那两间库房跟前,景令阳就用手中的一根钢钎把窗外面的其中两根铁护栏给撬弯了,又把里面的小木玻璃窗给撬开了。钟玉成把手中提溜的一桶洋油倒进了库房的里面去了,然后划着了一根洋火扔进去。他俩见库房里面噗地一声起了大火,就迅速地爬上围墙跳下去跑了。跑到了海边跳上了船,拔錨扬帆起航了。
景令阳家这春季又要多下一条船的架网了,所以还需要顾四个人。钟玉成不同意顾蔡家网上辞退的人,但景令阳还是不忘旧情,坚持从来找他的那些被蔡家辞退的人中招了四个,那四个人都是当年跟着景老大去援救过自己的人。
景令阳没有忘记白水井子村的那户曾经雇用过自己的陈家,他特地去看望过那家陈老爷子,并招收了陈老爷子的那个有残疾的二儿子陈宏良来网上干个零杂活儿,挣点钱。
开海出潮以后,景令阳学武练功的时间只能挪到了夜间去进行。他每天的头半夜从天黑开始跟着玉成哥学习半个时辰新招式或者新动作,然后自己独自练习到半夜时分才回网房里睡觉。后半夜四更天起来再继续练习,一直练习到天亮。他要求自己练功要做到风雨不误,雷打不动。
一天,启明星刚刚出来,睡在网房子里的人还在海浪的有节奏的声音地伴奏之下打着鼾声,屋外的晒场上练功练得汗流浃背的景令阳忽然听到东面方向有异样的声音传来,他立刻警觉起来了。他收住招式立定了身子,侧耳细听。他在听中很快就辨别出来是人在跑动的声音,并且是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的,他心中顿时犯了疑。他知道,使坏的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上工的伙计也不会来得这么早,那么,这是什么人呢?他疑惑不解地只能静待来者,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一会儿,一个黑影子顺着晒场东面的那条小坡路趔趔趄趄地朝向网房子跑去,景令阳看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