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令阳出去找到自己与钟震父子俩所住的那个房间之后,就把先生对自己所讲的这些道理说给父子俩听。父子俩听后也为之动容,茅塞顿开,觉得有道理,很受教育,感叹不已。钟震感叹地说:“我呀,少年的时候只知道识字读书习武练功,年轻的时候就知道给人家走镖护送人、财、物挣钱养家糊口,中年以后就一门心思地经商倒腾山货、海货做买卖多赚钱,全是为了自家人的生活而忙碌着,什么民族、国家和全人类呀,什么腐朽、懦弱、卖国、反动政府和帝国主义侵略者呀,自己几乎没去寻思和管乎那些事情,说起来惭愧呀!”
他又对儿子和景令阳,嘱咐地说:“你俩还年轻呀,应该好好寻思一下先生所讲的那些道理,考虑今后应该怎么做,不能单单地只为自己一人一家或者少数人的恩怨情仇折腾一辈子。”
他喝了一口茶水,略一寻思,又嘱咐地说:“关于寻找那个伊藤次郎为你爹报仇这件事情,还是先生说得对,应该从长计议,不可急于求成,力争做到万无一失,切忌盲目乱来而搭上咱们的性命。不过,咱们既然已经来到这座城里,还是得想法调查一下,看看那个伊藤次郎现在究竟在不在那个民政支署里工作。如果在那里,咱们还是要想法子巧妙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如果他不在那里,咱们就按照先生所说的,把你爹的仇算在那些日本侵略者的身上,得到机会就毫不留情地干掉他们几个,能干掉多少就干掉多少,只要有机会就一直干下去。咱们这样做了,既是为你爹报仇,又是为民族、为国家尽了咱们的一份力量。”
第二天,张先生动用了自己的秘密关系,查出了那个伊藤次郎的下落:他在八年前被派往台湾,在他们日本人所操纵的一个倒卖鸦片组织里当一个小头头。
景令阳与钟震爷俩得知这个情况之后,都感到有些失望,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很难去台湾,只得等以后伊藤次郎回到大陆再说。转过天的早晨,三个人就只得辞别了张先生,打道回府了。
张先生与他们分手时,专门把景令阳叫到一旁,不无感激地说:“谢谢你们娘俩收留了柳絮,并且一直保护和照顾她。你回去替俺给你娘带个好。俺呀,已经考虑好了,准备下个月抽出几天工夫去你们家里把柳絮她接到俺这里来,总让她待在你们家里不是个事。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你娘和柳絮姊妹俩。”
景令阳听后兴奋地说:“您早就该这样了,柳絮姐望您眼睛都快好望直了!”
景令阳回到家里,听到一个令他感到非常吃惊、非常悲痛而又非常气愤的消息:姜春花因被一个日本兵qiáng_jiān而投海死了。他妈在对他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又一次哭了起来,柳絮和钟玉娇两个人也又一次跟着流下了泪水。
姜春花投海死的原因和经过是这样的:
蔡世同把他们家里的东西全部卖掉了之后,除了还债以外,还剩有一些钱,但只扔了一点钱给姜春艳,自己领着他妈就走了。姜春艳拾起那点钱就撵上他们娘俩要跟着走,蔡世同鄙夷不屑地看着她,冷笑地说:“你要跟着我们走?真不要脸!你去找你那个相好坂田去吧,他会好好地爱你,疼你,安排你的。”
姜春艳自作自受,没有脸也不敢跟着蔡世同娘俩走,可身后的房子已经被卖给别人了,她不能再住了。她跪在那儿可怜巴巴地眼瞅着蔡世同领着他妈走了,她气愤而又自怨自艾地哭得声嘶力竭,死去活来,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围着她看热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可怜她,上前去扶起她,安慰她,全都在站在那儿鄙夷不屑地看着她,心里解恨地骂她:活该,这个平时坏透了的不要脸的女人!
她苏醒了之后,坐在那儿寻思到:自己没有地方住该怎么办?老住在娘家里也不是个事,娘家现在穷得连老妈一个人的生活都难以维持,自己如果回去,蔡世同给的这点钱花光了以后,怎么办?要是再找个男人恐怕没有人要,就是有人要了,自己如今已经臭名远扬,恐怕不能少受气了,不能少挨骂少挨打了。可要是像姐姐那样出家去做尼姑,自己少了男人又受不了,不如干脆去找一个窑子做窑姐去。于是,她就到了岛外葛家铺子的那个窑子里做了窑姐。
她为什么要选择那个窑子?因为那里离她姐姐住的那座尼姑庵不远,要是想姐姐了,可以偷偷去看看姐姐一眼。可是真巧,就在她第一次站在那个窑子大门口招揽嫖客时,竟然被来这儿为庵里买东西的姐姐和其他几个尼姑碰见了。她姐姐又吃惊又来气。姜春艳就把自己的处境讲给姐姐听了,她姐姐又可怜起她来,姊妹俩抱在一起好顿哭。
姐姐劝她说,当窑姐是人家的玩物,名声不好且不说,那是吃青春饭,后来大多数都不能得到善终,劝她出那个窑子。她起先不听劝,姐姐又说:“俺过去有点积蓄,这两年来跟着主持师太经常出去给人家做法事和化缘,手底下有两个钱,你如果肯回家去同咱们妈一起过的话,俺就都给你,以后俺再得到了钱还给你俩用。”
在姐姐这般劝说下,她才吐口不做窑姐了,好在她是自愿进这家窑子,而且又是刚来的第一天,没有欠这家窑子一文钱,所以没有怎么犯缠就离开了。她姐姐就赶紧送她回西岛的娘家,生怕她再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