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与黑娃叫了外公外婆,得到了满是皱纹的温和笑容。
“炕上坐,乖孩子,”外婆招呼着。又仔细拉着每个人瞧了瞧,“嗯,果真是长好了,个个都脸上有了肉,气色也好。喜鹊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真是好看。”
等到矮个的二舅妈端来一大壶凉开水,一碟陶碗放到炕桌上,大家都喝过水后,赵氏才把包袱放在炕上打开。
“爹,娘,这是女儿给你们做的新衣裳,本来还想做双鞋子的,但实在是家里的活计多,没时间纳鞋底,布头我都带来了,回头让两个嫂嫂给做起来。”
外婆接过新衣裳,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簇新的衣料。低头问:“喜鹊上山打鸡真能换不少钱?”
赵氏笑着点头:“是的娘,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家现在好过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外婆抹起泪来,又拉过莫菲的手,“懂事的孙女,和燕子一样懂事,真好。”
“是啊,我这几个娃没白生,”赵氏喜道,又把布头翻开,露出一大串钱,“娘,这钱收好,你和爹可以买些想吃的。”
外公外婆吓一大跳:“这么多钱,你头前不久才拿来二百文,这又拿来这么多,家里,真的有余钱了?”
赵氏笑着点头。
外婆忙把钱又推回:“我们这把老骨头,花什么钱啊,不要,不要,这钱你存着,给永明永亮娶媳妇用。”
莫菲心中难言滋味。
“爹、娘,我正要告诉你们,永明永亮不在镇上做了,我们在自家起了个打铁铺子,后天开张,有了这个营生,娶媳妇,修屋子都有着落了……”
赵氏低声说了之前与燕子商议好的说法。
外公外婆点头:“嗯,这法子好,省得你婆婆那起什么歪心思,不过,你还是省着些,不要乱花钱。洗衣裳、打鸡攒些钱不容易,铺子起来了,以后更要把钱看紧些。马上永明永亮就要说亲事了,喜鹊也要备嫁妆了,家里的屋子也得在媳妇进门前大修……”
仍是那套老生常谈。莫菲与黑娃直想打瞌睡。
一直快到晌午饭时间,莫菲才了解到外公外婆与两个舅舅一大家子,只有一个大表兄与三个大表姐成了家,还有三个表兄正在相看人家。
现在不比外公外婆那时乱,成亲早。现在女子十八、男子二十弱冠后才成亲的比比皆是,因此,三个表兄的亲事倒也不算太急,最小的表兄才与永亮那么大呢。
家里共有中等田地七亩,沙地两亩,另佃了十几亩田在种,佃租六成,再交上田税,家中得的不到三成。但加上闲时镇上打打短工,妇人做做女红纳纳鞋底卖些钱,家里老两口又养着猪与鸡,节省着倒也能混个半饱。
开饭前,两个舅舅与几个表兄得信也从地里回来了,赵氏不动声色拉着莫菲,说话间暗示着他们的身份。
莫菲认清了每个人。
大舅与二舅问了几句关于打铁铺子的事,只说家里活多,走不开人,爹娘虽是闲些,可这路太不好走,天又热,别中了暑气,后日就你小侄儿去相帮着暖个场,正好把家里的柴刀拿去修补一下。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甚至不如见钱眼开的大舅妈热情。
怪不得娘被大房欺负。亲兄长都如此冷淡,要知道,娘家之势就决定了女方在婆家的地位。
赵氏对两个舅舅的冷淡似乎习以为常,应声说好。
外公摇头叹气,把那串钱丢到桌上:“这是珍儿带来的。”
两个舅舅吃了一惊,大舅有些脸红,忙道:“爹,娘,这钱你们还是收好,这是珍珍拿来孝敬你们的呢。”
外公又道:“孝敬我们的,我们两把老骨头能用什么钱,这就是珍儿心里觉得这些年亏欠了你们俩个,诚着心来还的。这两次哪次不是带钱带吃的,这次还有一背篓米,肉,鱼,糖,还给我们老两口做了一身新衣裳……你们啊……心眼都长成妇人心眼了哇……”
外婆温言细言道:“老大,老二,珍儿……年轻轻地守了寡,还带着四个娃,这日子得多难多难啊!那是天天饿得嗷嗷叫啊!她那婆婆和妯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是没了法子,要活命啊,才来娘家求助,咱家再辛苦,可好坏有一口吃的……”
“娘,现在我的几个娃大了,懂事了,又起了铺子,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赵氏忙打着圆场。
“是,是,珍珍总算是熬出头了……”两个舅舅红着脸吞吞吐吐的附和着。
高个子的大舅妈堆着笑脸来叫开饭,才解了尴尬,众人去了堂屋。
分了两桌子坐,一桌子坐了外公外婆、两个舅舅、四个表兄还有莫菲一家三口;另一桌则是舅妈及大表嫂、小侄儿侄女等。每桌一大碗碎米粥,一盆煮得烂烂的青菜里藏着几片白生生的肥猪肉。
一大木盆陈糙米饭,还有一条红烧鱼,放在外公外婆的主桌上,那鱼烧得不错,至少卖相不错。
“盛饭吧。”外公开腔,大舅妈上前盛饭,先是把碎米粥分成两碗,陈糙米饭也装了两碗,整整齐齐放在外公外婆面前。
莫菲看到这里,感觉很新奇,心中也渐安稳,不管两个舅舅对娘如何,但在饭桌上还是能看出他们一大家子对外公外婆起码的尊敬。
如娘所说,只是日子苦的。
外公把两碗陈米饭推开:“有粥就够了,我和你娘吃不了什么。”
大舅妈也不推辞,便把陈米饭放到大舅与二舅面前,然后依次盛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