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有所想。
默默在心中接了这句话,季珩无声一笑。
一个装作不知身份,一个装作瞒过了对方身份,既然她宋宓想要确切的答案,那么自己……
就是不给她。
“本公子乃是一介布衣,能有什么所想?”季珩有些吊儿郎当的朝身后的座椅一靠,很是稀松平常的说出这句说。
然后抬头一看,觉得在这样黑乎乎的房间呆着甚是影响自己的心情,季珩又坐了起来。
看着季珩吊儿郎当的模样,宋宓有些无奈地抚额。行吧,这件事先不管了,小皇帝那么不靠谱,她已经尽力了,眼下还是炸山最要紧。
这样想着,宋宓温和一笑:“那么,就请公子移步至内间吧。”
说罢,宋宓在屏风后起身,顺着屏风后的空隙走到了里间,在红的几乎要亮瞎人眼的屏风后坐下。
推开里间的房门,看着里面的场景,季珩抽了抽脸颊。
这一路走来,他是从阴曹地府投胎之后然后娶妻了?
这房间之内红的耀眼,而摆放在中间的,竟然是类似于女子出嫁的陪嫁的陈设!
感受到良久的沉默,宋宓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咳。
她布置的着急,黑色陈设还好,红色的陈设却是真的不好买,订做又来不及了,因此她偷偷把母亲出嫁的陪嫁给摆了出来……
见宋宓不说话,季珩打量了一圈,发现房间左侧同样挂着卷轴,不由再次过去看。
打量着因为赶工而显得有些粗制滥造的房间,宋宓在心中琢磨着怎么刺激小皇帝才能达到目的。
房间一半黑一半红,在不同地方说不同的事情,宋宓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颜色也是拥有其心理学意义的,最常见的是色觉而引起温度感觉,这种感觉往大了说,就是心理学中的“联觉”。
具体举例而言,黑色会使人觉得沉重和冷静,而红色能够使人想到热度,给人以兴奋感。
她现在就是需要小皇帝在兴奋感的引导之下同意炸山。她更会让小皇帝留下字迹,抵赖都抵赖不了。
而小皇帝如今正在看的卷轴上面写的是都是忠臣,作用和之前的佞臣卷轴类似,不过这一次是为了营造宋宓自己是忠臣的感觉。
算着小皇帝的看的差不多了,宋宓开口,笑道:“小女子这里有一大乐子,不知公子是否感兴趣。”
“哦,什么乐子?”凭借自身对宋宓的了解,季珩一瞬间就明白,宋宓接下来要说才是重头戏。
“不知道公子是否觉得规啼山无用?如果这山能被炸平,京城将会多了多少土地?想想就很美好……”
宋宓竟然怂恿他炸山?!
听出宋宓的意思,季珩眯了眯眼眸,直直向屏风后看去。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规啼山的存在阻碍了北面的行路,若能变成平地,想必会惠及后人……”
“我曾听人说,若真有人有胆魄做成这件事,必然是会名入青史……”
“听闻当今圣上乃一代明君,若真有人敢做,必然是当今圣上了,这真是要被载入史册的好事……”
是载入史册被后人骂吧?在心里补全宋宓的话,季珩陷入了沉思。
宋宓劝他不要开凿运河他理解,因为这本就劳民伤财的事情,他自己还想多安稳几年,肯定不能这么乱来。
但是宋宓忽然怂恿他炸山,这是因为什么?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他不能随意冒险。
平日里他虽然看起来没个正形,也很靠谱,但季珩心里清楚,小事情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大事情他绝对不能糊涂。
那厢宋宓还在喋喋不休,说的那叫一个舌绽莲花,如果季珩真是昏君,恐怕早就答应了。
说了良久,见季珩一直没有回应,宋宓额头也开始冒出了冷汗。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她心里很没底。
她不是女中诸葛,什么东西都尽在掌握,很多情况下,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她正在做的这件事,很是冒险。
但是这件事情,如果不冒险,几乎连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险中求缘,她素来大胆,所以才会毫无顾忌。
感受到宋宓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季珩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在宋宓的说服之下,他的心分外躁动。
扫了一眼红彤彤的四壁,季珩忽然道:“宋宓,朕答应你。”
听见这六个字,宋宓只觉得浑身的气血向上涌,她的眼眸瞪的极大,带着一丝惶然。
皇上……他知道是自己?
原来她以为的尽在掌握竟然只是对方眼中的挑梁小丑么?是她托大了!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宋宓请罪,声音却恢复男音:“请皇上恕臣故做女子之声,但此时臣确实为了国祚,毫无私心!”
宋宓没有走出屏风。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走出屏风,这一身女装,将会带来无限麻烦。
但她知道,如果皇上是个有手腕的皇上,她今日必然在劫难逃。
一句话点明自己身份,并喊破宋宓身份的时候,季珩就后悔了。
是他忽然之间冲动了,这句话完全是无意识说出口的,但是将会引来无限麻烦。
季珩起身,静静的注视着屏风。
看到一身玄衣的季珩看过来,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宋宓还是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季珩心血来潮要见她。
“朕走了。”良久,季珩说出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