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话,小人今日带着自家耕牛从李财主府门前路过,不过是给牛找草的时间,耕牛的牛舌就被人割下来了。”
听完那人说的第一句话,宋宓原本有些玩味的神情忽然正色起来。
大恒有明确规定,要保护耕牛,因此关于耕牛的案子都极其难以判定,虽然确定案件是县丞故意为难,但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案子。
“小人找那李府的人询问,结果李府的人竟然倒打一耙,说那牛是他们府上的,是小人割了牛舌,要求小人赔偿他们。”
听见“割牛舌”三个字,宋宓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若耕牛没有了牛舌,根本无法喝水吃草。朝廷中严禁宰杀耕牛,如此一来,没有了牛舌的耕牛只能被活活饿死。
“小人家穷,耕牛没了舌头,一家人的地没有办法及时耕种不说,那明明是小人的牛,凭什么要小人赔偿?求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说到最后,似乎说到了伤心之处,堂下的伸冤之人近乎要哭出来了。
听完伸冤人的话,宋宓仔细的观察了那伸冤人一眼。
眉毛过长并压迫着双眼,目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说话时目光总是闪躲,走路如老鼠般细碎不定,此类人多为好吃懒做唯利是图之辈。
有了最初的性格判断,询问过那伸冤人姓名以及居住地方之后,宋宓点点头表示明白,示意衙役去将那李财主带过来。
侧眸状似不经意瞥了那县丞一眼,只见那县丞眼中闪过没来的掩盖的担忧与懊恼。
怎么,这样的一个与耕牛相关的案子,不是他这个县丞挑选来为难自己的吗,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
微微挑了挑眉,宋宓坐在高堂之上沉思着。
那伸冤人将自己的冤情说出之后,在衙门之外围观新县令办案的百姓就议论开了。
“这不是夏村的夏铁牛吗?嗤,一个好吃懒做的人,走了什么狗屎运,不知从哪里弄个老牛出去一回,牛舌头就被人剪了?”
“嘁,那李财主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回,还不知道谁冤枉谁呢。”
“就是,那李财主仗着自己有一个……,成日里压榨我们,这一次的青天大老爷可一定要好好整治他!”
李财主仗着自己有一个什么?
一直在仔细聆听百姓议论声的宋宓一顿,她故意不关闭正衙大门,就是为了听这些百姓议论的,果然是能从中得到不少消息。
“,你们瞅见没,咱们这一次来的青天大老爷可真是俊俏啊!”
“呦,还真是,看那容貌,若是个女的,恐怕怡红楼的花魁就要换人来做咯!”
“嘘大老爷可就在上面坐着呢,要是被他听见了,你们还要命不要命了?”
不好意思,青天大老爷可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宋宓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门口,百姓的议论之声渐渐大了起来,好巧不巧,她就听见了这么几句话。
似乎是被那几个人的谈话带偏了,接下来很多人都在议论宋宓的样貌。
感觉到从百姓们的议论中已经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宋宓不再去听百姓们的谈话。
果然如她所看的那样,这个案件不是一起简单的财主依仗财势欺负诬陷农民的案子。
这个伸冤的铁牛,既然平日里是个好吃懒做的人,那么忽然拉着耕牛去耕地,这个行为本身就有问题。
“大人,李财主已经带到!”
那李财主是个没有胡子的富态中年男子,笑眯眯的一张胖脸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自信。
或许是见过不少大场面,那李财主见了个礼,就随意的站在那里,等着宋宓开口说话。
一直观察李财主的宋宓不由眯了眯眼眸。
这李财主明明身处案件之中,却如此自信的模样,是谁给他的勇气自信?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李财主长的似曾相识呢?
环视了衙门之内,宋宓注意到县丞头隐隐向下低了低。
申州县丞的俸禄应该也不少,但这位县丞却是骨瘦如柴,留着八字胡。
仔细观察了一眼,宋宓心中一动。
若是这县丞能吃胖点,基本上又是一个李财主的模样。
回想了一下来之前看的申州县绅的资料,这县丞,也姓李,有个堂弟是个土财主。
宋宓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原来是李县丞给了李财主如此勇气。
“李财主,夏铁牛说他的牛被你李府的人割了舌头,对此,你如何说?”
“大老爷,那牛是我李府的!而且那牛舌头是被夏铁牛给剪的!他夏铁牛赔偿我有什么不对?”李财主依旧是笑眯眯的,说话时却是有意无意瞟了李县丞一眼。
“你……你胡说!明明牛舌头是被你们剪了的,凭什么诬赖我!”夏铁牛很是愤怒的站起身,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哼,谁不知道你夏铁牛是个好吃懒做的东西,你说说,你怎么就突发奇想去耕地,耕牛还就如此巧合的经过我府门前?”
面对夏铁牛,李财主就没了什么好脸色,从鼻孔之中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谁不知道我李府门前寂静无人,根本没有证人,说不定就是你小子故意借此机会敲诈我!”
“你放屁!”听见李财主三言两语就洗脱了嫌疑,夏铁牛将陈旧的衣袖向上一撸,作势就要打人:
“你说牛是你李府的,那你说说,你李府的地都是我们耕种,你养耕牛做甚?就算是你府上的,为什么突然把自家的牛拉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