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风,没有灯。
角落里有张床,床上有蒲团,人就坐在蒲团上。
人是女士,双鬓微白,身穿黑色长袍,闭目盘膝而坐,正像僧人打坐入定。
心不动,无杂念,无欲无我。
这种境界本已超然物外,忽然间,她呼吸突然急促,眼睛突然睁开。
张开的眼睛里流露无法言语的复杂表情。似喜,更似悲。
她忽然站在窗前,眺望夜空。
无垠的夜空,星光点点,月色溶溶,说不出的恰静和柔美。
这么美的夜,她为什么会惊慌呢?
夜风又再吹起,又吹起那个遥远的充满花香和欢乐的过往。
紫藤花,花香,花美,人更美。
不但美,更快乐,她快乐,更让别人快乐!
那一年好像也吹起了一阵风,一阵风就吹散了一个梦,一个用欢笑和花编织的梦!
人亡,人狂,人散。
没有比生离死别更苦的痛,没有比痴狂更锥心刻骨的爱。
现在,风又吹起,那个已支离破碎的梦,是否已将再聚?
人狂可清醒,人散亦可再聚,人亡呢?
人死却不能复生,爱再锥心,也不能逆天!
她又闭起了双眼,她不忍再忆念起这个遥远的梦。
她渴望散了的人儿可以相聚,三百多年来,她已承受了太多的煎熬和苦痛。
她才三百多岁,模样不老,心却已老,三千发丝几乎已成银白。
她又害怕相聚。
因为这一相聚不知道又会造成多少更锥心的离别,生死离别。
多么冗长的渴望,多么锥心的相聚。
她多希望,这又吹起的风,也吹散这该死的明日!
只是,明日吹不散,她的心绪却已散,已乱。
是相聚,还是继续别离?
她又走进明月照不到的地方,对着房子外面呼唤'魏兰''这个名字。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既然离别已到了尽头,她何必还要抗拒自己期待的相聚!
纵然又再别离,现在,她已不想想太多。
不一会,幽暗的房间里立刻跑进来一位穿着朴素却清新的女孩。
“老师叫我有什么事吗?”
甜美而悦耳的声音,已因担忧变得柔弱。
红彤彤的脸颊,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她从未见过老师现在的这个模样,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夹杂着苦与痛。
“这两日,小妤有没有回来过?”女士问。
魏兰摇摇头。“昨日,师姐醒过来之后,就被梅子坞老师叫去,学生就没有再见过师姐。”
女士冷冷的问她。“梅子坞老师为什么叫小妤去找他?”
“学生不知道。”魏兰躲开女士悲喜交集而扭曲的目光。
“小妤上了蒂南山,你也不知道?”女士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她严厉的话语已刺伤了女孩的心。
“怎么会呢!”魏兰的眼睛不定的闪,她的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不自觉的揉捏衣角。“老师早就叮嘱师姐,没有老师的允许,绝不准许私自上山,我们一向都听老师的话。”
“可能……”她就像溺水的人忽然触到浮木。“可能,梅子坞老师有很紧要的事情需要师姐帮忙,师姐非去不可。”
女士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她又眺望窗外。
星渐稀,唯圆月独亮,亮得刺眼。
她的眼角仿佛已泛着泪光。
苦痛已太多,为何不用相聚的欢乐淡忘苦痛。
欢乐短暂,已胜永恒。
她忽然对女孩说。“魏兰,你现在立刻游一趟蒂南山,带着这个……”
一道莹润柔和的光束划过眼前,一闪而逝,飘浮在魏兰身前。
魏兰迅即接过,只觉那光束入手柔合润滑,丝丝凉意如握溪水。
绿光散逝后,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晶莹剔透如若玉帛的珠石,珠石上雕刻一刚正的‘伤’字。
目视珠石,迷茫间,心头竟然涌起阵阵莫名的惆怅。
魏兰还没开口问,女士已解释。‘这是名叫‘伤’的珠石,你去到蒂南山之后自然有用,快去。”
魏兰又想再问,女士又说。“别问这么多,这件事耽搁不得,快去。”
魏兰回望了女士一眼,那红了的眼睛仿佛也与她一样,充满着复杂的表情,然后便坚决的跑了出去。
女士又闭起了眼睛,这么多年来,她已学会忍耐。
忍耐苦与痛,忍耐孤独与寂寞。
因为她肩上扛着的伟大重任,她必须学会忍耐。
她绝绝不能让泪水涌出眼眶,显得她太软弱。
没有风,没有光,窗已关上。
女士忽然对着黑暗,说。“你来啦。”
没有人,这里除了她,本该没有人的。
这时,角落的黑暗里却偏偏响起了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不该让她去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充满着怜惜。“她才刚满二十岁,还很怕黑,让她独自一人摸着黑上山,实在太残忍。”
他没有走出来,也没有人看得见他,他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好像很久没有听到你关心别人的话语。”女士淡淡的说。“这种情况实在不多。”
“当然不多,我天生就不是这么样的人。”他的声音已变了,似兴奋又似怨恨。“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女士黯然神伤。“或者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没有错。”年轻男人说。“你不必觉得你对不起我,我觉得现在的我很好,我喜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