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惊骇,有些胆小的,已经吓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滚在地上哭喊,站都站不起来了。
乌云似的黑幕从天而降,越压越黑,最后一丝光亮眼看就要被吞噬殆尽……
马受了惊,一掀之下,险些将他甩出去,姜琬勉强镇定下来,打马到裴丰跟前,他大喊道:“殿下,亮出火器吧,先驱逐走黑暗再说。”
黑暗中,说不定对方是借着巨大的恐惧施展杀人之术的,他严重怀疑。
裴丰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放火球升空。”
一开始人人都在翻江倒海之中,无人理会他,后来还是几位老将镇定,一看喊话不行,亲自下马操作,不到几分钟,头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被弓箭射到空中,头上瞬间亮了些许。
第二个、第三个……纷纷在空地上升腾起来,燃着火焰往高处缓缓升起。
一开始大家没注意到,等天空亮的越来越多,他们这才发觉,火器所过之处,燃的越来越旺,等最后烧尽了,那片空气便透出明亮来,再不复黑暗。
那东西怕火。
军心稍定,裴丰拎着长剑往上一指:“勇士们,看到有黑烟的地方就发射火器,咱们带的多,不用怕。”
他目力极好,惊魂甫定之后,抬头看到高空处垂下的乃是滚滚黑烟,恐惧顿时减去多半。
不过是种战术。
只不过操纵这种战术的人手段高明了些,有些奇技淫巧而。
与此同时,姜琬也看懂了这其中的路数——
原来当年开国的太/祖皇帝并非是占着日月同辉的天象而打败北夷人的,而是靠着火攻,只所以会有这么个说法,恐怕是当年的谋士为了宣扬太/祖皇帝得天下的正统性而编造出来的。
如此而已。
弓箭手发射火器越来越娴熟,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头顶的滚滚浓烟被驱散殆尽,露出苍青色的天空的颜色来,清明一片。
姜琬环顾四周,仍觉不对:“殿下,咱们方才所过之处离村庄不远,在下记得这附近似乎还有朝廷军队的驻扎点,为何不见人影?”
他们是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还有,对方有意制造恐怖之象,在他们这里没得逞,是否把作案现场转移到了别处。
裴丰目光微沉,道:“继续行军,天黑之前到达梅三韧将军的驻军之地。”
他就不信,十几万大军留不下一个活口。
”是。“姜琬也不信。
另外,他一路都在留意有没有郑景那帮人的踪迹,他们个个身负上乘的躲藏打探功夫,应该不怕这些个雕虫小计。
“殿下,请看——”再往前走二三十里地,有人惊叫起来。
不远处一片铺开的沙石地上,有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流,血流的颜色,已然变成了紫黑色。
在这片血流上,三三两两地倒着几个人,他们个个蜷缩着,身上的血已经凝固了,露出的肌肤上刀痕纵横,血肉模糊,皮肉外翻,惨不忍睹,已不类人形,令人分不出男女老少,只能从身上的着装来看,这些死者应当是附近村落的百姓。
再往前走,每过不远就有几十双脚,有的是在血渍中,有的则是在洁净的沙土堆中。
无一例外,他们都被杀死了。
良久,良久……蓦地里许多将士哭了出来:“这群畜生,竟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不放过……”
话没说完,凝重的空气中传来一个婴儿嘶哑的哭声,众人的心一揪,循声找去,再三两个尸体下面,翻出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婴,他的襁褓冻在血流中,抱出来的已经奄奄一息了。
“殿下,仍了吗?”行军打仗的带着个婴儿可怎么好。
姜琬看着光着身体在空气中抽噎的婴儿,眼泪如决堤般涌了出来,想也没想就从包袱里拿出预备晚上更换的干净里衣,下马把孩子裹了起来。
太可怜了。
“姜监军,你这是……”裴丰摇摇头:“不能带着他。”
行军打仗的时候遇上这种事情多了,他往往无能为力。
“殿下,”姜琬乞求道:“咱们不是很快要在前面安营扎寨吗?先让他跟着在下活过这个晚上吧,明日一开战,在下就把他弃了。”
裴丰眯起眼睛望望远处,没说话,打马就走。
姜琬把孩子包好,又把捂在怀里的小水袋拿出来给他喂了点水,系在胸前,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面走。
他只想赶紧找到一户百姓,把这孩子寄养到人家家里,给他条活路。
沿途断断续续的都是死人,大概走了三十多里地,才找到地图上朝廷屯兵的地方。
“殿下,发现梅将军营地的帐篷……”前去侦寻的将士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在打颤:“帐篷、被褥没有丝毫破损,只人不见了。”
裴丰脸色变了变:“领我去看看。”
此刻天色已晚,塞外的天黑下来之后,天上寒星闪动,更添几分阴森。
姜琬一边解下婴孩,找了个炉子来烧水一边道:“方才一路上你们也看到了,北夷杀人还是用的刀剑,并不是鬼神所为,他们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吓唬咱们……”
说真的,他也害怕到不行。
裴丰想了想他的话,遂下令:“今夜,大家都把火点上,彻夜不能熄灭,另外,每人带一颗夜明珠在身上,一有情况不要着急,抱团把周身照亮,明白了吗?”
“是。”众将士得令,迅速传下去了。
姜琬煮开水,用自己的银质碗把干粮泡进去化成糊,放凉了一勺一勺喂进小婴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