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一位又一位的同僚和贵客们,姜琬心中如履薄冰,皇帝这次破天荒重用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顺当的理由来。
户部侍郎虽说是正四品下的官衔,但从来都要选稍稍年长一些,有地方官经历的人来担任,他一头不占的,这等好事凭什么会落到他身上。
姜琬掂量着自己的斤两,好生不安。
倒不如主动向朝廷上表,请求外放,去地方上锻炼一程的好。主意和姜母、姜徵等人一商量,都说不好,原因是放着户部这个肥差不做,去搅合地方的浑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玠儿从太子府出来了,这孩子虽说想不开没去干正经事,但到底是个有主意的,你不妨去找他说说,或许……”姜徵道。
姜琬没听他说完就问:“顾表兄现在何处?在做什么营生?”
姜母摇头:“唉,在京城那么显眼的地方开了个伶馆,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想的,他们顾家三世公卿,到了他这代,可算是毁了。”
姜琬倒不意外,拿上披风就往外走:“我去看看顾表兄。”
这段时间,他倒是把顾玠给忘了。
青鸾馆后花园。
顾玠手里拿着鱼食,眼中眸光发散,有一下没一下的撒着,湖中的鱼儿聚拢争食,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琬在远处看了他一会儿才过来,浅声道了句:“顾表兄,别来无恙。”
顾玠回首,依旧修眉星眸:“原来是你。”
“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从战场上爬回来的?”姜琬颇委屈地道。
“问又如何?不问又如何?”顾玠淡然道:“你所经历的,地狱也好,或是今日的风光也好,我一样都分不了你的。”
姜琬一笑:“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来,喂鱼吧。”顾玠塞给他几颗鱼食:“能静心。”
姜琬把手里的鱼食一把撒下去,拉着顾玠道:“我来找你有事。”
不是来这里修身养性的。
“听闻你升了官,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的?”顾玠擦擦手道。
姜琬:“我就是为这事烦着的,你说,陛下一出手赏了我去蹲那么一个热坑,是怎么想的?”
顾玠圆滑道:“我微贱如蝼蚁,可不敢妄猜圣意。”
“你和我生分了。”姜琬见他不肯推心置腹,闷闷地道。
他一直视为年少的挚友,竟不肯说几句心里话了吗?
顾玠动动唇,欲言又止:“你为何不往好处想呢?”
不过一户部侍郎,上头还有户部尚书,有什么干不得的。
姜琬垂眼:“往好处想那是自欺欺人,一日风险来了,躲都躲不掉。”
因而他往往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说周全保稳,官场上没有万无一失的。”顾玠总算跟多说两句:“你以地方上为退,你知道地方上的水有多深?”
关系盘根错节的,比朝中还令人头痛。
“我何尝不知。”姜琬道:“我是不敢居此高位。”
顾玠瞧着他的脸:“皇帝要借你这把刀一用,你躲不了的。”
他冷眼瞧着,皇帝这是要收拾毅王裴丰了,要提个人出来,这人,是姜琬无疑。
“我如何不晓得,所以才不敢接这把刀。”姜琬一脸苦相。
顾玠终于替他发起愁来:“这次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据他所知,户部尚书齐可宣与毅王裴丰的关系,可没有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姜琬道。
上了朝廷这条船,命都悬在皇帝的一句话之间,何况这个。
“只可见招拆招,见机行事,其他的,想多了也没用。”顾玠总算说了句暖心的话。